一日後,早清。
天矇矇亮,林宅的桑樹垂下露珠。
姚石打著哈欠,強忍著哆嗦,將昨日的馬糞清理了出來,就準備去送往菜農,佃戶耕種的地上,一臉苦相。
以往這些活計,馬伕姚老頭,都是使喚別的僕役去乾的。
他昨天倒黴,剛巧討好的遞過去草菸卷子,結果撞在了槍口上。
現在想想,可真是欲哭無淚。
「不過還好,老頭子說了,這叫季修的,也就是沾了二小姐的幾分光,看著和我差不多般大,估計對於『馬術』一竅不通。」
「只要熬上一兩日,他必定是扛不住這這馬廄的工作,到時候老頭子就有法子,去整治他了。」
餵馬養馬遛馬,那可不是嘴皮子動動,隨便說說那麼簡單。
熬他一晚上,今天只要他的法子,但凡有一定點紕漏,他師傅都會跳出來挑刺,最後一併彙報給內院主家。
就算是二小姐,在這林宅真正的主人,林老爺面前,也不夠看的。
再說了,一個對『馬術』一竅不通的奴僕,又哪裡值得再看去第二眼!
抱著這樣的想法,姚石不情不願的,便要去處理馬糞,結果到了瓦片鋪滿茅草的『東馬廄』前,才發現
那馬槽前本來應該拴著,安安靜靜的二十多匹駿馬,竟然一隻都見不到了!
啪嗒!
他手裡提著的髒汙木桶,當即跌在了地上,嚇得亡魂大冒:
「那人將馬給弄哪去了??」
話才稍落。
噠噠噠
整齊不顯紊亂的馬蹄踐踏之聲,竟於一側特意劃出的溜馬場裡,徐徐傳來。
姚石臉色僵硬,強自回頭去看,
才發現
林老爺精挑細選的這一匹匹健壯駿馬竟在那天寒地凍中,只披著一件單薄褐衣的少年面前,溫順的好似綿羊!
就在那不大的碎石場子裡,一圈又一圈的打著轉,不吵也不鬧!
哪怕,他只是隨意的牽住了一道韁繩。
但落在姚石眼裡,
這一刻,就好似牧羊人握住了手中的權杖。
將所有烈馬頸上韁繩,全都死死的攥在了手心裡一樣!
數十匹馬,竟沒有一隻亂跑亂竄,堪稱
如臂指使!
「真是見了鬼??」
姚石揉了揉眼,以為沒睡醒,但當他睜開眼來,卻發現那遠處的季修,在望向他時,竟然還友好的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
「師傅,師傅,你快出來!」
這一舉措,頓時便將他嚇得往回跑,不一會兒,罵罵咧咧,山羊鬍子凌亂不堪的姚老頭,就被他連推帶搡的請了出來:
「你這孫子說什麼胡話呢,叫馬兒如同綿羊一般溫順,一條柺子,便能驅趕的有條不紊,一隻都不跑?」
「老夫我馴馬四十多年,到了現在,都還是老老實實的一隻一隻牽,一隻一隻溜圈子。」
「就這樣,那些馬還不時造反呢。」
「要是有人能一口氣馴數十上百匹馬,老夫當場跪下奉茶,求他教我馬術真諦,你這不扯呢嗎,是你師傅我昨天那一下,給你彈輕了?」
姚老頭沒有穿他昨天那件薄襖,凍得一個踉蹌,鼻涕一把淚一把,腿肚子打著哆嗦,一看就是老寒腿犯了。
剛走出馬廄旁邊的木屋舍子,就看見了,季修馬鞭一甩,便叫東馬廄一眾馬匹,一個個乖乖的回到了馬槽。
為首雄赳赳丶氣昂昂的那一頭,赫然,便是那二小姐林如月的千里雪!
「不是,」
「天這麼冷,老頭子凍出幻覺了?」
姚老頭也懵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