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這是捅了天……天啊……半半個月了,就下雪……雪吶?狗日……日的吐蕃吐蕃狗……老子死,死也也不……不放過你……”
小隊進了一間被風吹得快要掀起來的帳篷,糧曹剛好丟來了一捆乾草。
軍士們連忙從袖筒裡抽出了手,顫抖著身體,將那些草胡亂地就往懷裡塞。有人卸下了脛甲,將那草繞了起來,捆綁在腿上。
“聽說……說了嗎?二營昨昨又凍死了兩個……”
“這鬼地方太高太冷了……”一旁的糧曹說起話來,連霧都不曾起一口,“不過坡下就是凍湖,蕃狗比我們還慘,扎的營帳昨日就被吹飛了一半。我前日運糧上來,還看見他們在坡下燒……燒屍體……一車一車……可憐吶!”
“燒了好……凍得梆梆梆硬,他……他一燒……我以為以為吃肉呢……聞著就就就香……”
“行了,別白話了!”糧曹將草捆遞了上來,扔進了說話人的懷裡,“帶回去,餵馬,保暖……這狗日的天天氣……”
三營領草的小隊裝了幾大車乾草,不敢走在空曠處,只能順著砌起來的石牆邊,熘著走。可坡上刮來的風不分東南西北,撞在牆上“鼕鼕”作響,如戰鼓一般。
一行人路過中軍帳,恰好瞧見趙二娃披著羊皮大氅走了過來。眾人於是停下了腳步,勉勉強強地站在那,搖搖欲墜。
“將軍!”
領頭的夥長行了個禮。趙二娃揮了揮手,道:“別愣著,動起來。當心著了風寒!此地不似雍涼,若是惹了病,可就只有個死字。”
“唯……唯!”眾人不敢問,這吐谷渾的冬天何時是個頭,這當拉山的風,何時才能停。大夥心裡都憋屈,凍死在風雪裡太窩囊,不如衝上去殺光那幫蕃狗。可大家都知道,雖然隔著吐蕃人的軍營不過三四里地,但若是要拿著刀槍走下這雪坡,怕是大羅金仙加持都沒有用。雪厚,路滑,風太大,一路還有雪殼子,踩碎掉進去,拉都拉不起來。
趙二娃看著他們步履蹣跚的模樣,也只剩下了嘆氣。自大雪封山之後,大寨的補給已是斷了,全憑營中儲備過活。若是這風雪再不停下,再有個把月,不被餓死,都要被凍死。此處對敵前沿,又不能輕易動彈,守在這,當真是憋屈地不行。
他爬上了寨牆,帶起來的風雪差點吹熄面前的火堆。女牆下的軍士連忙抬身遮擋,不敢讓那維持生命的火種熄滅。
柴火快要見底,軍糧供應也即將告罄,這個冬天才過了不到一個月,就已經難以為繼了。趙二娃扶著冰冷的寨牆暗歎,等風雪小一些,帶人端了湖邊吐蕃人的寨子吧,不然都要死在這了。
他回頭看了看牆後的營寨,當真是一眼無餘,盡皆雪白,被風捲起來的雪沫子迷人雙目,山間橫衝直撞的亂流扯著的那面烈日戰旗,已是支撐不住,變成了一面亂飛的布條……
“傳我將令,各隊隊正中軍帳議事……”
連月摧殘,當拉山口慘象寰生。不過十月中,中軍大帳已有凍死二百餘人,凍傷千餘人。儘管在上吐谷渾前魏王做足了功課,囤積了足夠的糧秣與禦寒物資,但誰也沒料到,吐蕃人未能造成的傷亡,卻被高原的惡劣氣候結結實實地補上了一課。
百穀城已再無補給運到,他們與前線橫亙著一座漢哭山,絕對是輜重不可逾越的天塹。好在大雪封山前各處軍資調配都已到位,否則此時飢餓交加,唐軍不用等來年,怕是連十二月都撐不過去。
只是苦了頂在最前沿的弟兄,山路阻隔,風雪掩蓋,想要運糧上去,談何容易?
這天好不容易風停雪住,久違的陽光灑落下來。冰冷的微風自山雪間吹來,茫茫的當拉山峰,也露出了猙獰的面容。
魏王迫不及待地騎上了馬,帶了十餘騎人便往星宿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