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這話戳了金猊的心窩子。他原本想長公主既不願意讓青伶走,乾脆留了他遂了長公主的心願,讓長公主瞧著喜歡也好。哪裡想到長公主對青伶的喜愛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期。自青伶進東院以來,長公主對他體貼入微,關懷備至,自己跟了長公主十七年,如今竟像可有可無一般,金猊心中早有不甘,再加上桂卿這麼一說,便越發難平,說道:“購置磚瓦木料的事就由你去辦吧,他再指派誰,你就說是我說的。”
桂卿心滿意足地回了梅園,看到吳得將青伶叫到屋裡,不由得暗暗恥笑:“晚了我一步啦,老東西。”
青伶用手將毓容的頭髮攬起,在梳子上倒上桂花油,一縷一縷的輕輕往下梳。
“你有心事?”毓容問他。她覺察到青伶有些漫不經心。
青伶對金猊說支給誰都一樣,轉念一想自己答應了吳得,現在又反悔,豈不叫他難過。
他幾度張口想和毓容說,又怕桂卿不高興。青伶從來沒想過修個花棚會變得這麼複雜,當初的勁頭已扔卻了大半,怏怏地開口道:“我不想修花棚了。”
毓容料到如此,笑道:“怎麼,興頭過了當起甩手掌櫃了?你不修誰來修?”
青伶紅了臉不說話了。毓容讓嫣兒把金猊叫過來想一問究竟。金猊走進來,見青伶面色不對,心想:他莫不是為支銀子的事在長公主面前說我的長短了?
毓容讓青伶下去,鏡子裡金猊稍欠著身子站在毓容身後。
毓容說:“竹生年紀輕,若是有什麼不懂的,你好好教他,莫要讓他彆扭。”
金猊勉強笑著,心裡已是十分不高興:“我何曾讓他彆扭。無非是早上支銀子的事,我讓桂卿去購置磚瓦木料,他非要吳得去,吳得那東西最是個滑頭……”
“你跟他較這個真幹什麼?金猊,我想只有你才明白的,我要的不是花棚。我看重的是竹生這份心,只要他花心思去操勞,不論辦成什麼樣,我看著都喜歡。”毓容坐在鏡前,轉身看著金猊。
金猊想起第一次進東院見毓容時的場景。她也像此刻這樣坐在鏡前轉身看著自己,頭上插著榴花簪,秀眉淡掃,粉顏雲鬢,目光冷鬱,不同的是,現在她眼裡常常含著溫柔,這種溫柔讓金猊既愛又恨。
毓容離了鏡前說道:“竹生要讓吳得去,那就讓吳得去。他定是應承吳得了,不要叫他為難,你現在就去說。”
話說到這個份上,金猊再沒有什麼想辯解的了,悶悶地應了聲:“是。”
出了東院,金猊腦子裡嗡嗡嗡地迴響著毓容的話,只覺得手腳冰涼,胸口發堵。
桂卿拿了銀子,特地換了件體面的衣裳,拿手巾撣灰,故意在師兄弟幾個面前撣得唰唰作響,把腳翹到後面看看鞋底,又翹到前面看看鞋跟,跺跺腳,確定鞋子合腳,說道:“我去了。”
菊生在後面怪模怪樣地學他撣灰跺腳,逗得蘭生拍腿大笑,泉生也忍著笑別過臉去。
花奇玉跟上去說:“桂卿哥,帶我一起去吧。”
桂卿神氣活現地說:“長公主叫你怎麼辦?我可是上頭特派的。老實待著吧。”
剛抽開門閂,金猊站在外面。
“我這就去了。”桂卿以為金猊是來催他的,笑容滿面地說。
“你不用去了,長公主說了,讓你們班主去。”
金猊說完就走了,桂卿的笑僵在臉上,吳得從屋裡出來,拿了桂卿手上的銀子,徑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