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自琉璃塔頂灌入八寶塔樓中,吹的帳蔓旁的美人燈一陣搖晃。
燈影幢幢間,有人推門走了進來,人影被美人燈拉的頎長,躺在床上半昏半醒間的臨柳莊莊主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卻難以辨清。
大限將至,人的一切力氣都臻至了盡頭,素日裡張口就來、極容易的說話此時也成了一種奢望。
他想問誰走了進來,不是說過不要進來擾他的麼?
往日裡言聽計從的管事此時已不會辦事了不成?
心中憤怒,軀體卻早已不受他的控制,只能艱難的動動手指,睜開眼睛。
不管他願意還是不願意,來人都已經走了進來,一步一步的行至他的跟前。待到帳蔓被掀開,看到走進來的人時,臨柳莊莊主卻是一愣:這是誰?雖是個男子,可那張臉比起他床頭的兩盞美人燈上的美人來竟也半點不遜色。
來人生的好看,可好看中卻自帶了一股肅殺的威儀,叫人不敢造次!此時,他正垂眸,低頭向他看來,目中滿是審視。
躺在那華貴錦羅帳中的是一具行將朽木的軀體,多年的病痛折磨是再如何的潑天富貴都拯救不了的。雙頰深深凹陷,眼球突出,乾枯如樹皮一般的皮上遍佈斑點,因著瘦削,一根根經絡爆起於表皮之上。
這樣的軀體同身上華美的羅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原來披著人皮的惡魔生的這幅模樣!看他連說話、睜眼、抬手都費勁的樣子,真真是很難想象的到這等時候竟還能做下這樣的事!
審視了一番行將朽木的臨柳莊莊主,林斐開口了:“在下大理寺少卿林斐!”
那半睜耷拉著的眼睛內立時閃過了一絲恐懼,林斐低頭看著他,輕嗤了一聲:“富貴潑天還以為真能帶到下頭去?”
“且不說人死如燈滅,什麼都沒有了。便是軀體強自佔據著這富貴,還當真以為能永遠佔據著?”
“君不見多少王侯將相的墓室被盜墓之徒搜刮一空?”林斐說道,“且不說這帶下去的東西保不住,便說那軀體到時候被盜墓賊一番破壞怕是比尋常百姓的更是難看!”
臨柳莊莊主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林斐卻在他費勁開口前先一步開口了:“帶著金銀玉石那等死物便也罷了,”林斐低頭看著他,道,“我記得大榮律法是不許活人殉葬的,便是貴為九五之尊的先帝也只是活著想要求仙,沒想過帶活人殉葬!”
躺在床上的臨柳莊莊主努力張大嘴巴,想出聲,卻只發得出不成詞句的“唔”聲。
林斐垂眸看著他,頓了頓,又道:“你自己想要快活,可曾想過活人願不願意?他們的家人願意不願意了?”
自塔頂灌入的風襲來,侵人的涼意激的床上躺著的臨柳莊莊主打了個寒噤,也激的被束了手腳,關在暗室裡的小娘子們打了個寒噤。
那麼多天沒見到外人了,看著此時驟然開門出現在門外的一眾人,為首的兩個是穿著法袍,手裡拿著八卦盤、木劍等“法器”的“高人”,後頭是一眾黑衣人,黑衣人手裡舉著火把,照的原本幽暗的暗室燈火通明。
原本被關在這裡日日受著煎熬、惶恐不安,想要出去,眼下看到來人了,雖然還未清楚是怎麼回事,可看那“高人”同黑衣人的架勢,一股莫名的不安之感油然而生。
不能出去,出去了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一眾小娘子尖叫著擠作一團向牆角縮去,
這一縮,反而將原本靠後的陳小娘子同常小娘子露了出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苦笑,身子害怕的發顫,卻沒有向後縮去。不管如何,她們總是最先被抓進來的,且……還是自找的。既然總有這麼一日的,倒不如先出去,替身後那群無辜的小娘子們擋一擋也好!
那群“高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