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之路需一個多時辰,馬車的速度似乎有意放緩,此刻正不緊不慢地在路上行進。
宗玄聿與容玖玥十指緊扣,緩緩道出自己的身世……
“我的生母是風塵女子,據說是煙城色藝雙絕的花魁……父親偶遇,與之有段露水情緣。”
“父親喜歡遊歷,或許只將她視作人生過客而已,而她卻當了真,望與父親白首偕老。”
“父親不告而別,她四處苦尋,恰好被母親遇見。母親本欲處置,卻發現她已有身孕。”
“後來……護國公府的密室中,多了位有孕女子,而花魁錦瑟,在世人眼中則葬身火海。”
“密室?”容玖玥滿臉狐疑,“為何不是安置在府外?”
東祁律法嚴明,官員不可迎青樓女子為妻妾,何況是尊崇的護國公!
然女子已有身孕,護國公夫人若想留下子嗣,大可暗中養於府外。
“彼時我生母有孕兩月,三十六歲的母親,突然遇喜月餘……最終提前一月誕下嫡子。”宗玄聿低聲道。
容玖玥聞言,心下了然。
護國公夫人應是假孕,將女子囚於密室中養胎,只為去母留子。
畢竟外室子記入自己名下,又豈能如嫡出般尊貴!
“此事你父親不知道嗎?”容玖玥有些納悶,“畢竟這十月懷胎,並非一朝一夕之事。”
“不知……”宗玄聿苦笑道,“父親生性不羈,府中諸事皆由母親操持,自然不難瞞過。”
那時府中尚無庶子,傳言是母親手段強硬,且父親心中有愧,故而不允許妾室生子。
母親嫁入府中二十年,相繼誕下三子一女,兒皆未能活過十歲,唯有皇后一女康健。
然而,待父親為延續香火,欲再納妾之際,高齡母親竟然有孕,最終早產“誕下”嫡子。
“母親巧言欺騙,說父親因事暫時陷入困境,待她順利產子,一家三口便可以團聚。”
宗玄聿神色黯然,自嘲地笑了笑,而後將容玖玥輕柔地擁入懷中。
“我生母孕中鬱結,終日祈盼與父親相見,故而難產血崩,我是被直接生剖出來的……”他艱澀開口。
那個可憐的女子,連自己的孩子都未曾看上一眼,便香消玉殞。
甚至死後,只能葬於野嶺孤墳……
聽完這番驚世駭俗之言,容玖玥不禁渾身一顫。
此時尚無剖腹產之術,所謂生剖,便是其字面之意!
至於難產……除了孕期抑鬱,恐怕那護國公夫人,亦是使了手段。
難怪宗玄聿的身子,會如此羸弱!
生母於暗無天日的密室養胎,即便營養充足,但心理早已崩潰,熬至足月實乃奇蹟。
“我不應喚他們父親母親的……但那十年時間,我不知真相時,他們極盡一切疼我,尤其是母親……”宗玄聿的聲音略帶哽咽。
無數個病痛折磨的日夜,皆是母親溫柔地哄他入睡,悉心地照顧。
開元寺中,母親虔誠至極,求佛祖保佑他餘生平安,增福添壽……
容玖玥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此事最可憐的當屬那名女子,宗玄聿亦是無辜。
老護國公始亂終棄,其夫人擅自將女子囚禁,二人皆是罪孽深重!
“我生來有罪,故身體有疾。這些年我一直居於寺院,盡力施善,望能稍減罪孽……”宗玄聿低聲呢喃。
“與你無關!”容玖玥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如今這般,你唯有過好自己的生活。”
老護國公夫婦已死,即便宗玄聿欲為生母報仇,亦無計可施。
且從局外人的視角來看,生母固然是可憐,然而若身處其中,他難免會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