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他說完。
老者的視線就先一步落在了林嬌的試卷上。
當他看清後,沒來得及脫口而出的話,瞬間戛然而止,泛黃的眼眸裡迸出精光。
葛老先生滿臉的不可置信:“這……”
他俯身伸出手,挪開兩側的鎮紙,緩緩拿起試卷,目光順著一行一行的字跡觀看揣摩。
這一連串的動作裡,夾雜了小心與謹慎。
生怕一不留神,就毀掉了眼前這份卷子……
過了許久許久,葛老先生這才抬起頭,皺紋遍佈的臉上顯然還帶著幾分回味無窮。
他依舊不相信,問道:“這真的是你寫的?”
林嬌抿抿唇,轉身拿起筆,在硯臺上沾了沾墨汁,再次緩緩落筆,寫下一段《詩經》的節選片段。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
她剛剛落下最後一個筆畫時,只聽身邊的葛老先生揚聲道:“好字,好字!”
“很難想象,這樣一副字竟然出自一個女娃娃的筆下,憑這字,你便不輸給男兒……”
他一邊說,一邊放下手中的試卷,拿起林嬌剛才寫的詩經。
老先生將字端在面前,揹著手,情不自已地緩緩渡步,搖頭晃腦道:“式微式微,胡不歸?”
“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
這四句詩經,被他反反覆覆,來來回回默唸了無數遍,如痴如醉,無法自拔。
林三靠近林嬌,壓低嗓音問道:“二姐,老先生他怎麼了?”
林嬌揚唇一笑:“沒事,他只不過醉了……”
“醉了?”
林三聽了後,更加不明白了,直起腰身看著院子裡的老先生,無奈的搖搖頭。
這哪裡是醉了……
分明是傻了!
忽而,葛老先生腳步倏然頓住,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感慨道:“這字絕美,念出來的詩也別有一番風味。”
“天骨遒美,逸趣靄然,用來形容這筆字,是恰到好處,瞧瞧這筆畫,鋒芒畢露,鐵畫銀鉤,卻又渾然天成、一撇一捺之間力道無窮,宛如青竹不屈不撓的筋骨,好字!好字!”
他誇獎了一番後,才側目看向林嬌,問道:“這字可有名字?”
林嬌直言回答:“瘦金體。”
葛老先生聞言,眼睛又是一亮,連連稱讚:“好名字好名字!”
他走過來,指尖點著面前的小丫頭,笑道:“你這個女娃娃,不得不讓我刮目相看啊!”
其實,葛老先生一早就留意過她了。
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還是在一個多月前……
她帶著身邊這個小黑胖子在茶樓門口擺攤,賣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當時還引來了不少人。
把整個巷子都堵得水洩不通……
他想到這兒,氣不順地悶哼一聲,那個時候沒人願意聽他的書了,都跑出去看美人。
而自己就倚在茶樓二層上,望著美豔絕倫的小丫頭……
總之,他很厭惡。
自古以來,美色誤國,如此絕色的臉放在以後,該會給朝廷帶來多大不安的風波。
他一直認可自己的這種想法,可直到不久,在慶門縣公堂前,他又看見了這個丫頭。
那天,風和日麗,小丫頭穿著一身淺灰色的長衫,嚴肅莊重,一張小臉緊繃得不容置疑。
面對高度腐爛的屍體,舉手投足之間有著男兒沒有的氣淡神閒,說出的驗屍方法和結果,也是前所未聞。
也就是從那一刻起,他對這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