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府,東苑。
屋內燭火明亮,已經到了人定時分,紀夫人還未就寢,望著茶几上那張大紅燙金請帖,含著淡淡的隱憂,似乎若有所思。
英國公李繹已經躺下了,卻見自家夫人還在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又從床上起來,走了過去,問道:“你夜已經深了,你還不歇息?”
紀夫人嘆了口氣,指著那張大紅請帖,“你說董家送請帖過來做什麼,董家是文臣,我們家是武將,這麼多年來我們兩家都沒有往來,去年董太傅做壽,我們家都沒有去賀壽。”
李繹笑了笑,“這有什麼,董太傅做壽,董家沒給我們遞帖子,我們哪能上趕著去,這不是讓人笑話麼。”
紀夫人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董太傅嫁孫女,董家都把帖子送過來,就算我們以前沒有往來,哪還能不去嗎?不去,豈不是不給董太傅顏面。”
李繹似乎明白了,紀夫人在憂心什麼。
“我交了兵權,陛下已經冷淡了李家,重用楊將軍,再過幾年朝中怕是不會記得有我李繹這個人,不用再擔心些什麼。”
英國公李繹今年五十二歲,馳騁疆場三十餘年,立下不世之功。
曾北擊戎人,南平南漢,西掃荊楚,東定渤海,世人見了他,都會恭敬地稱呼他一聲大將軍。
如今東都炙手可熱的楊師道將軍都稱他有“賢將之風。”
當今太子更稱他是國家之良將,我朝得之,猶是長城。
所以,作為李繹妻子的紀夫人,鮮少與世家夫人們往來,像董家這樣的大家族,甚至都不敢輕易接觸,就怕給李繹和李家惹麻煩。
弄得她堂堂一個國公夫人,還不如一個三品官員家的夫人有存在感。
李繹說,“陛下不會再忌憚我,各家各戶的應酬,需要夫人出席的,夫人還是去吧。再說了,後頭那三個孩子年紀也不小了,也到了說親議親的年紀。”
“俏俏明年及笄,槐兒年過十七,榆兒也快十六了,你看看哪家的小姐公子合適,有合適的咱們就定下來,等他們再大一些便把婚事辦了。”
紀夫人哭笑不得,作為母親,她都不操心剩下幾個孩子的婚事,李繹這個當爹的竟然比她還著急。
她擔心的是這件事嗎?她擔心的都不是這件事。
紀夫人說起了當年送李不言去寒山寺的事,
“當初因為董太傅的一句話,咱們就把不言送去寒山寺,一去就是好多年,孩子十七歲了,咱們才把他接了回來。”
李不言七八歲時,隨紀夫人去吃喜酒,曾遇上了董太傅。
董太傅看著年幼的李不言,說他有些像當今陛下幼時。
紀夫人當時聽到這句話,嚇得差一點驚出一身冷汗。
“我是猜測董太傅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所以特意給我們家送了帖子,就是想試探一下我們家。”
英國公李繹坐在紀夫人的身邊,擺手道,“應該不能吧,這麼多年過去了,不言的長相已經長開了,我瞧著也不像誰。”
“你別杞人憂天了,或許董太傅什麼都不知道呢。宮裡已經有了一位正主,便沒人再懷疑不言的了。”
紀夫人覺得也有道理,“可能是我想多了吧,做母親的,難免多思多想了些。”
李不言是她含辛茹苦一手養大的,那就是她和李繹的親生孩子。
五皇子是二十一歲,他們的不言今年只有二十歲。
這樣安慰著自己,紀夫人心裡好受多了。
“你要是實在擔心,去董家吃席你還是別帶不言去了。”
紀夫人別了李繹一眼,“誰說我要帶不言去了。”
李不言又不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