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北大荒的屯子像是被冰雪封藏的一幅畫,天地間白茫茫一片。村外的老河套,河面凍得嚴嚴實實,猶如一面巨大而平整的青灰色鏡子,反射著冷冽的天光。平日裡,這裡是孩子們的樂園,他們在冰面上嬉笑玩耍,打冰嘎的清脆聲響、滑刺溜時的歡呼,交織在一起,彷彿能把寒冷的空氣都震得鬆動幾分。
這日,天剛擦黑,落日的餘暉在雪地上灑下一層淡淡的橙紅。二蛋子、狗剩子,還有鐵蛋兒等幾個半大孩子,正沉浸在冰上游戲的歡樂中。突然,原本平靜的冰面下隱隱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好似有一隻巨大的怪物在水底深處大口喘息。孩子們的動作瞬間凝固,眼神中露出驚恐。緊接著,冰面泛起一陣細微卻又讓人毛骨悚然的漣漪,一個黑乎乎的物體緩緩從水底上浮。
孩子們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那逐漸靠近冰面的東西。藉著微弱的天光,他們看清了,那竟然是一顆人頭!雙眼圓睜,像是鑲嵌在青灰色冰面下的兩顆黯淡玻璃球,面色烏青得如同被霜打過的茄子,頭髮像水草般在冰下肆意散開,隨著水流輕輕擺動。
“啊!”二蛋子率先發出一聲尖叫,轉身拔腿就跑。其他孩子也像是被點燃了尾巴的爆竹,慌不擇路地往村裡奔去,腳下的冰面被他們踩得“咯吱咯吱”響,彷彿也在為這恐怖的一幕發出哀鳴。
孩子們連滾帶爬地跑回屯子,那驚恐的呼喊聲瞬間打破了村子的寧靜。訊息像一陣帶著冰碴的狂風,迅速刮遍了每一個角落。老人們紛紛從熱炕頭上起身,披著厚重的棉襖,叼著旱菸袋,聚在村口那棵飽經風霜的大榆樹下。
屯裡最年長的趙四爺,臉上的皺紋如同老榆樹皮一般深邃。他緩緩地磕了磕菸袋鍋子,火星子在雪地上一閃即逝。“這老河套,打我小時候起,就不太平。”趙四爺的聲音低沉沙啞,彷彿從歲月的深處傳來。“早年間,有個外鄉人路過咱屯子。那外鄉人看著文質彬彬的,也不知道犯了啥忌諱,被屯裡的惡霸盯上了。那惡霸心狠手辣,為了點蠅頭小利,就把人給沉了塘。那外鄉人死得冤吶,怕是陰魂一直被困在這老河套裡,不得超生。”
年輕媳婦們聽到這話,嚇得臉色煞白,趕緊把自家孩子緊緊摟在懷裡,嘴裡唸叨著:“可別沾染上這髒東西。”孩子們也被家長看得死死的,往日裡的調皮勁兒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屯子彷彿被一層無形的恐懼籠罩,家家戶戶早早地關上了門,窗戶縫裡透出的微弱燈光,在這寒夜中顯得格外脆弱。
然而,屯裡有個叫順子的二流子,向來天不怕地不怕。他聽聞此事後,不僅沒被嚇到,反而撇了撇嘴,一臉不屑:“哼,幾個小毛孩子,就會大驚小怪。不就是顆腦袋嘛,說不定是哪個倒黴蛋不小心淹死了,有啥可怕的。”說罷,他還故意在眾人面前晃晃悠悠地朝著老河套的方向走去,一副要去瞧個究竟的架勢。
當晚,月色昏黃,如同一塊蒙了塵的琥珀,灑在雪地上,泛出一層詭異的光暈。順子在村裡的小酒館喝了點酒,臉頰微紅,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晃晃悠悠地往家走。路過老河套時,冰面在月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像是無數雙眼睛在窺視著他。
順子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像是有人穿著厚重的冰鞋,在冰面上緩緩行走。他心裡“咯噔”一下,但仗著酒勁,還是強裝鎮定地回頭看去。只見一個黑影在冰面下快速移動,所到之處,冰面裂開一道道細紋,如同蜘蛛網般迅速蔓延。
順子的酒意瞬間醒了大半,頭皮一陣發麻,轉身撒腿就跑。可那黑影彷彿鬼魅附身一般,緊緊跟在他身後。他能感覺到那股陰森的氣息越來越近,彷彿有一雙冰冷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的後背。
跑到家門口,順子氣喘吁吁,剛要伸手推門,就感覺脖子一涼,像是有一雙冰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