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光微露時,宛琬悄悄遣人出宮。
一下朝,胤禛才入養心門,接駕的宮女、內侍們慣例迎上來。
胤禛逕自走向西暖閣,如常問蘇培盛:“淨月呢?”
“稟萬歲爺,墨濯塵一早入宮了,現還在淨月師傅那,可要奴才派人前去?”
一早?現都已快午時!胤禛面色如常。“不用了,朕自己過去。”
已近仲秋,木犀馨香四溢。
墨濯塵尋了個院中僻幽處,擺上靠椅讓宛琬躺著。
墨濯塵望著她已如秋日枯草般無色的容顏因胭脂而煥然豔麗,有著種極盛極致的美。
他沉默地看著,突悶聲道:“你不能再留這了。”
宛琬默默聽著,眼底是淡淡悲涼,“可怎麼走?無論我有多胡攪蠻纏,有多糜爛放縱,他總能替我尋著理由,一味忍讓……”她苦笑著,漸漸於微笑中驀然落淚,晶瑩如露。明明深愛,偏要一次次去傷害他,她彷彿拿著把刀在一下下戳著自己的胸口。
看著她那樣的笑,墨濯塵通徹心骨,不由握住了她手,似下定決心般地握緊了。
宛琬忽然讀懂了他的意思,眼眸從驚駭、否決到終是無可奈何,她總不能讓胤禛看見他們如此滿目瘡痍,醜陋不堪的結局。
“可是師傅,真要如此,他不會對我怎樣,卻會——”
“從小我沒有兄弟姐妹,只有孃親,”墨濯塵打斷了她:“我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爹爹,娘也從沒有提起過,大概是死了吧。”
她顰了顰眉。
“十多歲時,娘也去世了。”
宛琬見他神情悵然,正想說些什麼,卻見他仰眉微笑了。
“你知道嗎?你笑起來很象我娘,真的,你們笑起來嘴角都是象月芽兒般向上彎彎的。”
宛琬長睫下的眼眸微微蒙起霧氣,“你是傻瓜嗎?這世上哪有人笑起來嘴角不是向上的呢?你見過象下彎的笑容嗎?”
“好了,宛琬,你不要擔心了。天下之大,我們總有可去之處,何況我比他手下任何一個侍衛武功都要好,你信不信?”他輕鬆得開起玩笑。
宛琬微微笑了起來,他握著她的手。
一陣風起,簌簌花落。
胤禛停下腳步,身後眼尖的內侍駭得不敢出聲。
她的濃脂豔粉,她的蠻橫暴躁,她的窮奢極侈所有的所有,只是因為這個嗎?胤禛捏緊拳頭,只覺心口一陣絞痛,如千萬根鋼針猛插上心,痛得他幾欲跌倒,喉嚨苦澀得發不出丁點聲音。
墨濯塵如剛被驚醒般,鬆開了宛琬,兩人同轉過身抬起了頭,滿目詫異、驚惶後慢慢轉成淡定的堅決。
宛琬用力屏住自己冷得發顫的身子,真想啊,真想將頭埋在胤禛懷裡,呼吸著他身上溫暖清新的氣息,讓所有委屈、傷心統統宣洩,可是再不能了——
偌大的庭院靜靜地,只有風兒輕輕吹過。
宛琬慢慢起身,上前兩步,直直地跪了下去。“民女自知罪在不赦,願聽憑皇上處置。但此事全為民女起頭,與他無關。皇上若還記得半點昔日情分,請不要為難他。”
墨濯塵狠狠地瞪她一眼,亦跪了下去,沉聲道:“罪在不赦,但請皇上隆慈允我倆同生共死。”
胤禛未看墨濯塵一眼,只是死死盯住跪著的宛琬,而她卻只微微垂首。
胤禛慘然一笑,朝前一步,卻險些摔倒,“你起來!不許你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你起來解釋!”他對著宛琬怒吼,似將五臟肺腑都吼出般。
他的眼神憤怒而絕望,直逼得宛琬無法呼吸。
宛琬仰首望著胤禛,卻握住了墨濯塵的手,死死地,緊緊地,異常平靜道:“師傅,我錯了,我們本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