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步處。雙花感到很奇怪。他完全明白這資訊的意思,但那些符文字母他一個也不認識。彷彿這資訊的含意直接飛進他的腦子裡,完全用不著經過雙眼解讀。
他站起來,把已經服服帖帖的馬從一棵小樹上解下來。他不知道中軸向是哪個方向,不過樹叢間似乎有一條前人踏出的小徑。這個貝爾·杉哈洛斯似乎時刻準備幫助旅行者。無論如何,不去杉哈洛斯就只有等著喂狼。
雙花點點頭,做出了決定。
有必要交待一下,幾個小時之後,兩三匹狼一路聞著雙花的味兒,尋到了這片空地上。綠眼睛發現了石頭上刻著的八條腿兒的東西——也許是蜘蛛,也許是八爪魚,但也可能是別的什麼更怪異的東西。反正,狼一見這圖騰,立即改了主意,覺得自己還沒餓到那個份兒上。
三里以外,一個蹩腳巫師雙手抓著樹枝,掛在一棵山毛櫸樹上。
這是五分鐘集體活動所導致的後果。首先,一頭憤怒的母熊躥出樹叢,一掌掏了馬的喉嚨。靈思風躲過了這場兇殺,跑進一片空地,又被一群激怒的狼圍了起來。他在幽冥大學的導師對他的懸浮術完全不抱希望,但若是看見這會兒他爬樹的速度,準會驚歎不已——幾乎沒碰著樹幹就躥上去了。
上了樹,接下來該對付蛇了。
碧綠色的大蛇,以爬蟲類特有的耐心一圈一圈盤上樹枝。靈思風思索著這蛇有毒沒毒,隨後不由得責罵自己:哪兒還用得著想,不毒才怪。
“你老咧個嘴笑什麼笑?”他衝蹲在另一根樹枝上的身影問。
我憋不住。死神說。你能不能行行好鬆開手?我可沒工夫等你一天。
“我有工夫!”靈思風反抗地說。
樹底下的狼群饒有興致地抬頭看著這位盤中餐自言自語。
不會疼的。死神說。如果話音也有重量,死神一句話,就能像錨一樣頓住一條船。
靈思風的胳膊劇痛無比。他衝那個禿鷹似的半透明身影怒喝起來。
“不會疼?”他說,“讓狼大卸八塊,不會疼?”
他注意到,離自己這根又細又脆的樹枝幾尺以外,橫著另一根樹枝。要是能夠得著的話……
他往前一悠,使勁伸出一隻胳膊。
樹枝彎了,但還沒有斷,只不過委屈地呻吟了一聲,扭動起來。
靈思風發覺自己掛在一溜樹皮的末端,樹皮漸漸撕離樹枝,越墜越長。他看著身下,發現自己恰好能落在最大的一匹狼身上,心底不由泛出一種淒涼的滿足感。
樹皮漸漸剝落,越來越長,他也隨著慢慢下降。樹上的蛇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然而逐漸剝落的樹皮突然沒了動靜。靈思風暗自慶幸,誰知,往上一看,卻發現了之前一直沒注意到的東西。樹上掛著一個他所見過的最大的馬蜂窩,正好攔在樹皮上。
他緊緊閉上眼睛。
剛才怎麼會突然冒出一頭巨怪?他問自己,至於碰上狼啊熊啊之類,倒跟我平時的運氣一致。可怎麼會碰上巨怪?到底是怎麼回事?嗒。也許是一根樹杈斷了,然而這聲音卻僅僅存在於靈思風的腦子裡。嗒,嗒。還有一陣和風拂過,卻沒有晃動一片樹葉。
樹皮往下剝落,馬蜂窩從樹上扯了下來,飛過巫師的頭頂。他眼看著它垂直下落,越來越小,掉進一圈正往上探著的狼鼻子中間。
狼圈猛地聚攏。
隨即猛地散開。
狼群嗷嗷哀鳴,奔跑躲避被惹怒的蜂群,嗥叫聲響徹樹林。靈思風虛弱地笑了笑。
靈思風的胳膊肘撞上了一個東西。是樹幹。那一條樹皮已經把他帶到了樹枝的底部,旁邊再沒有別的樹枝了。樹幹光溜溜的,找不到任何可供他攀爬的把手。
沒有把手,卻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