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著於絮爾,暗暗想著:“不管於絮爾多麼純潔,至少有一件事,少女們都是有自己的主張的。讓我來試她一下!”他用手扶了扶眼鏡,對於絮爾說道:“米諾雷勒弗羅夫婦,很可能替他們的兒子向你說親。”
可憐的孩子瞼色發白了;以她的教養和莊重的性格,她決不肯去偷聽迪奧尼斯和老醫生的談話的;但她盤算了一會,覺得自己可以出場,如果幹爹認為不妥,會向她示意的。醫生做書房用的那間中國式水閣,落地長窗外面的百葉窗,還開啟在那裡。於絮爾靈機一動,走過去關窗。她先向法官告罪,表示要失陪一下。法官微笑著回答:
“你請便罷!請便罷!”
於絮爾走到從中國式水閣通往花園的石級上,逗留了一會,慢條斯理的關著百葉窗,望著落日。醫生正向水閣這裡走過來,於絮爾聽見他回答迪奧尼斯,說著:
“我那些承繼人就喜歡我有不動產,希望我接受人家的抵押品,以為那麼一來,我的財產更可靠了;他們之間說的話,我都能猜到;也許你是來替他們作說客的罷?告訴你,先生,我的辦法決不更改。我帶到這兒來的本金,將來是給承繼人的;叫他們放心,別跟我煩。對於這個孩子'f也指著乾女兒),我自有權衡,另作安排,倘若承繼人中有人出來搗亂,我即使死了,也要回到陽間來叫他不得安寧!”接著又補充道:“所以,要是希望我借錢給薩維尼安先生還債,那他只好在牢裡白等了。我不會賣掉公債的。”
聽到最後兩句,於絮爾第一次感到真正的痛苦,她趕緊把身子和腦袋靠著百葉窗,才不至於倒下去。
“天哪!怎麼的?她瞼上血色都沒有了。飯後這樣衝動,對她可能有性命之憂的,”醫生嚷著,伸出手來抱住於絮爾,她差不多已經發暈了。
“再見,先生,”他招呼公證人,“我不奉陪了。”
他把乾女兒抱進書房,放在一張路易十五式的大沙發上,從藥瓶堆裡抓了一小瓶乙醚給她聞。
邦格朗在旁駭壞了;老醫生對他說:“你代我送送客人罷。我要一個人在這裡陪她。”
法官把公證人直送到鐵門,漫不經意的問了一句:
“於絮爾怎麼的?”
“不知道,”迪奧尼斯回答。“她站在石級上聽我們談話。波唐杜埃家的兒子欠了債,關在牢裡,因為他不象杜·魯弗爾侯爵有邦格朗先生幫忙。我勸醫生借錢給波唐杜埃還債,醫生不答應,於絮爾聽了就面無人色,倒下來了……不知她是否愛上了他,或者兩人之間有什麼……”
“她才不過十五歲,難道就……”邦格朗打斷了迪奧尼斯的話。
“她是一八一四年二月生的,再過四個月就十六歲了。”
法官回答:“不會的,她從來沒見過這位鄰居。大概是病罷?”
“是心病,”公證人接著說。
公證人發覺了這件事很高興:這樣,醫生就不可能到最後關頭娶於絮爾,來損害他的承繼人了。邦格朗卻是全部希望都落了空,因為他久已想替兒子娶於絮爾作媳婦。
他歇了一會,說道:“於絮爾要是愛那小夥子可倒黴啦:波唐杜埃太太是布列塔尼人,…而且把她的貴族門第看得比什麼都重。”
“幸虧是這樣……”公證人差點兒露出馬腳來,急忙改口道:“為波唐杜埃家的聲望著想,幸虧是這樣。”
關於這位好心和老實的法官,我們得說句公道話:從大門口走回客廳的路上,他死了心,不敢再希望有朝一日把於絮爾叫做媳婦了;當然他心裡是替兒子惋惜的。邦格朗本意是等兒子當上署理法官的時候,給他六千法郎一年收入的財產;假定醫生再給於絮爾十萬法郎陪嫁,這兩個青年便是一對珠聯璧合的夫婦;他的歐也納的確是個忠誠可愛的小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