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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才好。反感是由於性格的衝突,而非由於思想上的爭執。所以在奈穆爾鎮上,夏勃隆神甫第一個跟醫生交了朋友。

那時教士正好六十歲;自從宗教的禁令取消的時候起,…就在奈穆爾當本堂神甫。因為捨不得離開本地的教徒,他沒有接受主教區的副司祭職位。不關心宗教的人固然很願意他留任,忠實的信徒卻因之更敬重他了。這個既受教徒崇拜,也受居民歡迎的神甫,只顧一味行善,從來不問遭難的人對宗教的意見。他住宅裡只有一些必不可少的傢俱,冷冰冰、空蕩蕩的,很象吝嗇電住的屋子。吝嗇與慈悲的效果原是很相象的:吝嗇電在地上積聚的財富,行善的人不是積聚在天上嗎?

對於日常開支,夏勃隆神甫跟女用人比高布賽克還要計較得厲害,假定這赫赫有名的猶太人也僱著老媽子的話。…好心的教土,逢到窮人告急而自己囊無分文的時候,往往把鞋子上和短褲褲腳上的銀搭扣賣掉。鎮上一般虔誠的婦女看他走出教堂,把短褲腳管的帶子拴在鈕孔內,便趕緊到奈穆爾的首飾商那兒,贖出搭扣送回去,還埋怨他幾句。他從來不添內外衣服,直要穿到不能再穿為止。到處都是補釘的內衣,貼在肉上好似馬鬃做的苦行衫。…波唐杜埃太太或是別的信女,只能跟他的女管家講妥,等他睡覺的時候把打補丁的內衣或是舊衣服拿掉,換上新的,而神甫還不一定就會發覺。菜盤是錫的,刀又是熟鐵的。逢到什麼節日,縣級的本堂神甫照例要請四鄉的教士吃飯,那他只能向不信上帝的醫生去借用桌布和銀餐具。

“我的銀餐具倒是修了正果啦,”醫生說。

教士所做的那些早晚有人發覺,並且老是鼓勵人的好事,都出之以極其天真的心情。夏勃隆神甫學問淵博,天資過人,所以他過的那種生活尤其值得佩服。細膩與風雅原是樸實的人必然具備的長處,在他身上使他的談吐更耐人尋味,不亞於主教的辭令。他的舉止,性格,生活方式,使人交接之下只覺得他的聰明兼有淳樸與高雅的氣息。他喜歡說笑,在客廳裡從來不拿出教士面孔。米諾雷醫生未到之前,夏勃隆毫不介意的把自己的才學藏在心裡;但醫生給了他一個流露的機會,也許他是很感激的。剛到奈穆爾的時期,他頗有些好書,還有二千法郎利息可收;到一八二九年他只有教職的收入了,而且差不多每年施捨完的。人家遭了不幸或是疑難的事,他是最好的顧問;平時不上教堂求安慰的人,很多到他住宅裡去討主意。

再講一樁小故事,這個內心的寫照就完全了。偶爾有些鄉下人,當然是一般壞東西,自稱被人逼得無路可走了,或是假裝被人逼著,去賺取夏勃隆神甫的同情。他們還哄騙自己的妻子,讓她們真的以為住的屋子,養的母牛,都要被人拿走了,哭哭啼啼的去央求好心的神甫;神甫替他們湊足了七八百法郎,鄉下人卻拿去買進一小塊田。有些虔誠的教徒和教會里的董事,把騙局向夏勃隆折穿了,要他事先問問他們,免得受貪心的人矇蔽;他回答說:“他們為了要一小塊地,說不定會做出什麼壞事來的;防止壞事不就是做了件好事嗎?”

了不起的是,那些關於文學科學的知識並沒使他的心腸和聰明的頭腦受到一點兒壞影響。這樣一個人物,或許讀者也喜歡有幅速寫罷。夏勃隆神甫六十歲,頭髮已經全白,一則他對別人的苦難感受太深,二則大革命中的許多事變也把他折磨得厲害。兩次拒絕宣誓,兩次入獄,象他自己說的,作過兩次主啊,我把靈魂交在你手裡的祈禱。他中等身材,不肥不瘦,瞼色蒼白,皺痕很多,肉都癟下去了;首先惹人注目的是眉宇之間那股恬靜的氣息,五官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