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腳步聲由遠有近，身穿圓領袍的老者捧著一隻託盤從他身邊走過，壓低聲音道：&ldo;北邊傳來訊息，李司空已經準備動身前往上都。&rdo;

周嘉行抬起眼簾，幾縷漏進長廊的日光落在他烏黑的濃睫上。

&ldo;都督也會去長安，讓仁德他們趁機混進去，機不可失。&rdo;

老者猶豫了片刻，&ldo;剛才都督已經拒絕慧梵禪師了。&rdo;

他們剛剛在正堂外面聽得分明，都督並沒有答應盧師道的拉攏。

周嘉行沒說話，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老者忙道：&ldo;屬下逾矩了。&rdo;

周嘉行嗯一聲，&ldo;都督拒絕是假，提要求是真，他一定會去長安，而且會比李司空更早進京。你們做好準備。&rdo;

老者應喏，走之前，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大著膽子說出一直想說的話：&ldo;郞主，那天九娘確實病了，她不知道馮姑為難您的事。&rdo;

周嘉行看向老者。

&ldo;你想說什麼?&rdo;

這一句並沒有責怪的意思，語氣仍然是淡淡的，老者卻能從少年平靜的目光裡感受到冰冷的壓迫。

他頭皮發麻，低著頭道：&ldo;郞主，九娘心地善良，天真無邪，府中奴僕都曾受過她的恩惠。如果她知道您是她的哥哥，肯定會很高興……&rdo;

周嘉行打斷老者的話，&ldo;你也是其中之一?&rdo;

老者明白他問的是什麼，點了點頭，他也是被九娘善待的奴僕之一。

周嘉行收回目光，平視遠方。

&ldo;以後不必來見我。&rdo;

果斷而乾脆。

郞主向來如此，所以小小年紀就能夠和那幾個狡詐奸猾的鹽梟平起平坐，只用一年時間便在魚龍混雜的陵府建立起自己的勢力，而不是淪為其他人的附庸。

&ldo;是。&rdo;

老者雙手哆嗦了兩下，不敢說什麼，長嘆一聲，轉身離開，腳步蹣跚。

半年前他奉命潛入周家為郞主打探訊息，他是郞主的人，剛才卻忍不住開口為九娘求情……以後郞主不會再信任他了。

還好郞主畢竟年紀不大，雖然比一般少年郎深沉心機，還不至於手段毒辣，否則他這條命都保不住。

要是郞主再心狠一點，來一個殺人滅口……

老者越想越後怕。

他決定這幾天趕緊找個藉口離開周家，越快越好。

老者離開沒多久，裴望之從周都督正院的方向走過來，看到守在廊簷下的周嘉行，吩咐道：&ldo;蘇晏，你去三郎那邊傳句話，都督要見他。&rdo;

周嘉行應了聲是，轉過長廊，過涼閣，剛下了曲橋，被一名斜刺裡撞上來的婢女扯住了胳膊。

&ldo;你快過來幫忙!&rdo;

婢女身量嬌小，力氣卻不小，緊緊抓住周嘉行，不等他說什麼，扯著他就往池邊水榭的方向跑過去。

周嘉行是習武之人，輕輕一個動作便掙開婢女。

婢女大怒，張口正要罵人，卻見周嘉行甩開她後大踏步往水榭走去，鬆口氣，忙提著裙子跟上。

水榭裡靜悄悄的。

周嘉行踏上石階，掃一眼臨水那一面的美人靠，目光有瞬間的凝滯。

倚在上面的小娘子綾羅裹身，珠翠滿頭，珍珠曳地長裙鋪滿半邊欄杆，束髮的絲絛和肩上挽的披帛穿過木欄縫隙落在水面上，隨風輕搖舒展。

小娘子半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