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馬賊顯然常來這個集會，熟門熟路，找了個地方排隊領號牌，交了些稅錢，管理集會的人看到被麻繩捆著的九寧她們，眼睛都沒眨一下就揮手放行。

張四娘她們一臉絕望，她們本以為到了集會可以呼救，沒想到集會來往的客商根本不搭理她們。

一個小娘子哭著道：&ldo;他們是來買人買貨的，做的不是正經買賣，怎麼會救我們?&rdo;

張四娘嗚咽一聲，哭得更傷心了。

馬賊們佔了塊地方，搭起帳篷，和左右對面帳篷的客商打招呼，在路邊拉起幾條繩子，把九寧她們驅趕進去。

跟賣牲口似的。

九寧終於體會到周都督那次對她說的話了，值此亂世，人命如草芥，小娘子一旦脫離宗族的保護，下場悽慘。

也許這就是前世周嘉暄始終沒有帶著小九娘逃跑的原因，亂世之中，一個有傾城絕色美名的弱女子，除了家族以外，還能依靠誰?

逃出去只會死得更慘，聽從家族，至少還可以確保衣食無憂。

九寧心亂如麻，突然一個趔趄，馬賊走進麻繩拉出來的圈子裡，從人群中扯出一個十四歲的小娘子，割斷她手上的麻繩扔到外面。

外面幾個身穿皮襖的中年男人拿了一袋金餅給馬賊，領著那小娘子走了。

小娘子嚎啕大哭，哆嗦著想要跑，還沒跑出十步遠就被中年男人的家僕捉住。家僕啐了她一口，左右開弓，連抽她幾巴掌，扛起人走遠。

剩下的小娘子眼睜睜看著她捱打，知道自己也是同樣的下場，都不哭了，呆站在原地，神情麻木。

時不時有裝束華貴的客商在馬賊的帳篷前停留，對著九寧幾人指指點點，然後挑走一個。

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張四娘也被買走了，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拉著九寧的手不放：&ldo;蘇九妹妹，你是哪裡人?我、我要是有機會，可以幫你給你家人帶句話。&rdo;

九寧飛快掃一眼左右，小聲道：&ldo;我是江州人，永安寺的雪庭小師父是我的親戚。&rdo;

張四娘應了一聲，馬賊扯開她的手，硬把她拖出去了。

買走張四孃的是幾個胡人，這些年朝廷禁止胡漢通婚，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到中原，淚流滿面，唇角揚起一絲悽然的笑：&ldo;蘇九妹妹，保重。&rdo;

九寧看著她被塞進胡人的馬車中帶走，閉一閉眼睛，鼻尖發酸。

她不是好人，但她起碼是個人。

最後只剩下九寧和另外兩個病懨懨的小娘子沒人買。

九寧年紀小，一般客商不缺僮僕伺候，看不上她，她又故意把自己折騰得跟叫花子一樣，還抹了不少朱鵠的血在身上，一股惡臭，有人想細看她的容貌，一聞到她身上的味兒就走遠了。

兩個穿白袍、滿臉絡腮鬍子的漢子經過，馬賊看到他們，立刻迎上前，堆起一臉笑：&ldo;難怪這次集會的規模這麼大，原來是衛率來了!不知衛率相中了什麼沒有?&rdo;

漢子中的一人瞥馬賊一眼，低聲咒罵了一句，&ldo;離我遠點!衛率就在前面帳篷裡，讓他看到你們和我拉扯，又是一頓好罵!&rdo;

馬賊陪笑道：&ldo;我們有好貨，衛率可有意?&rdo;

兩個漢子對望一眼，&ldo;你等等。&rdo;

他們領著馬賊走到集會最東頭的一座帳篷前，隔著帳簾，恭敬道：&ldo;郞主，陶八說他們有好貨。&rdo;

帳篷裡安靜了一會兒，傳出一道很年輕的聲線：&ldo;我立過規矩，商隊從不和馬賊交易。&rdo;

聲音的主人還年少，但話語間自有幾分從容不迫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