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仰躺在軟榻上，衣襟散開，四五個穿團花衫的美貌侍女跪坐在榻邊為他捶腿、捏肩，用琉璃酒杯餵他飲葡萄酒。

他枕著侍女柔軟的膝，喝得醉醺醺的，看到李昭進來，朝他招手：&ldo;阿弟，過來。&rdo;

李昭站在地下，看著李曦。

腦海里浮現出多年前李曦坐在殿中朝他招手的情景。

那時候多半是李曦得了什麼好東西，笑著喚他過去，要和他分享。

記憶裡溫和的兄長彷彿還在眼前，可真實的李曦卻變成了眼前這副模樣。

李昭挪開視線。

李曦仰起脖子，咬住侍女以香唇送到嘴邊的醍醐餅。

&ldo;阿弟，你多了個堂妹!你不是常常和我提武宗嗎?現在武宗的女兒就在這裡，你高不高興?&rdo;

李昭揮揮手。

侍女們忙站起身，躬身退出去。

燭火還在熊熊燃燒。

李曦望著侍女們離去的背影，臉色一沉，冷笑。

&ldo;你看，她們多聽你的話!&rdo;

李昭示意自己的人守在門前，坐到李曦對面。

&ldo;阿兄，我就是來和你談這事的。&rdo;

李曦有些不耐煩，一個翻身坐了起來，自己給自己斟酒。

&ldo;這事有什麼好談的?她是武宗骨血，救駕有功，加封長公主順理成章。&rdo;

說完，笑了笑，自嘲道：&ldo;阿弟，你以為我們有選擇嗎?如果我不同意，蜀地官員會善罷甘休?炎延是長公主的家將，他們提著鄧珪兒子的人頭來見我，我要是不承認長公主，就是和鄧珪兒子一樣的下場。&rdo;

李昭看一眼李曦，&ldo;長公主姓李，是武宗骨血。阿兄，如果她取代你，你覺得楊節度使他們還會不會繼續保護你?&rdo;

李曦臉色更難看了，忽然煩躁起來，拂袖掃開案上的碗碟。

嘩啦啦一陣清脆碎響。

&ldo;我能怎麼辦?&rdo;

他怒吼了一句，想站起來，但整個人渾身發軟，又踉蹌著坐下了，&ldo;阿弟，我能趕她走不成?她是長公主，手下有兵有人，還救了我，楊節度使他們就在旁邊看著，鄧珪兒子的人頭離我只有幾尺遠，我除了認她，還能怎麼辦?!&rdo;

他狀若瘋狂，探身上前，扯住李昭的衣襟。

&ldo;你教我，我能怎麼辦?!&rdo;

李昭看著他，眼神平靜。

李曦嘴角一扯，哈哈大笑，鬆開他，&ldo;你也沒辦法，是不是?&rdo;

李昭：&ldo;對。&rdo;

李曦諷笑：&ldo;你也有沒辦法的時候。&rdo;

李昭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ldo;我沒辦法的時候，太多了。&rdo;

被曹忠軟禁時，他沒有辦法。被宦官欺侮時，他沒有辦法。眼看李家江山四分五裂，各地藩鎮崛起，他沒有辦法。契丹南下，他更沒有辦法。

他這一生，註定在清醒的痛苦中掙扎。

&ldo;阿兄。&rdo;

李昭撿起滾落在地的琉璃杯，斟了一杯酒，遞給李曦。

&ldo;不要激怒長公主，試著和她合作。&rdo;

李曦愣住，覺得難以置信，呆呆地看著他。

李昭神色如常，道：&ldo;只要你不和她起衝突，她不會動你。&rdo;

沉默中，兄弟二人一言不發。

許久後，李曦接過他遞到跟前的琉璃杯，垂下眼簾。

&ldo;那你呢?&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