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長安的時候,秋高馬肥,北雁南飛。
道旁層林盡染,霜葉紅於二月花,從馬車內往外看去,群山遍野皆秋色,如雲似錦,滿山流丹,一片濃淡深淺的金碧輝煌。
九寧走得悄無聲息。
南下會經過許多局勢複雜的地區,她不想路上橫生枝節,留下幾個心腹,讓他們製造出她還住在大明宮的假象,帶領人馬,悄悄離了長安。
為節省辰光,她騎快馬出行,一路馬不停蹄,連夜趕路。
多弟和雪庭都勸她不必這麼折騰。
她堅持騎馬。
周嘉行那邊一直沒有信傳過來。在他快取得大捷時,她告訴他自己會回江州一趟,周嘉行當時說他要回鄂州修整。兩人算是約定好一起南下。
但是契丹撤兵後他突然沒有音訊了。
反常即妖。
九寧懷疑周嘉行是不是要瞞著她做什麼,他那人就這個脾氣,一段時間沒音訊,肯定是悶著幹什麼去了。
連趕了大半個月的路,路邊的景色不再是重複單一的荒蕪山野,南方即使隆冬時節依然漫山青翠,山嵐如畫。
九寧還真沒心情欣賞風景,她之所以有閒情躺在馬車裡觀看道旁絢爛的楓林,是因為‐‐她連日奔波,不幸病倒了,只能乘坐馬車趕路。
第123章
生病的滋味不好受。
尤其是在旅途中患病,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天氣又陰冷。
還好雪庭熟知藥理,南下時備了藥丸,九寧得他和多弟精心照料,路上並沒吃太多苦頭。
這夜他們宿在一處破敗的驛站內,多弟燒了滾熱的香湯為九寧擦身,服侍她睡下。衾被裡塞了湯婆子,被窩燙得暖烘烘的。
九寧抱緊軟枕,側身蜷縮成一團,覺得自己就像一顆快要融化的湯糰子,周身都暖洋洋的。
多弟披了件厚襖,守在床邊,愧疚道:&ldo;都怪我不仔細,貴主病了一天才發現。&rdo;
九寧渾身酸軟,腦子裡暈乎乎的,沒什麼力氣,不大想開口說話,仰起臉朝她笑了笑。
燭火搖曳,她烏黑的眸子透出一點淡淡的疲倦。
這事還真不能怪多弟疏忽。總是被懲罰,有時候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生病了,總得等症狀變嚴重時才反應過來。
多弟不說話了,默默跪坐著看守炭火,等九寧睡熟了,為她掩好被角,起身退出裡屋。
屋外值守的親兵站在角落陰影中,她找到唐澤的身影,躡手躡腳走過去。
&ldo;周使君是不是回鄂州了?&rdo;
唐澤眼觀鼻鼻觀心,專注地盯著自己身前殘破的廊柱。
多弟雙眼微眯,沒有繼續追問。
半夜時分,幾聲隆隆巨響喚醒吃過藥後沉沉睡下的九寧。
她意識還不清醒,翻身坐起,揉揉眼睛。
多弟站在床頭,神色緊張。
廊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親兵抓著佩刀沖了進來,站在屏風外,抱拳道:&ldo;貴主,我們得儘快離開此處!&rdo;
夜色寒涼如水,遠處遙遙傳來如雷的喊殺聲。
九寧醒過神,披衣起身。
剛穿上獸皮靴,雪庭快步繞過屏風,遞了盞熱茶給她,讓她先喝幾口,道:&ldo;等到了下一座市鎮再休息。&rdo;
兵荒馬亂時節,處處烽火。九寧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半夜被叫醒趕路的事,低低應一聲,接過茶喝了兩口。
茶裡摻了化開的藥丸,味道有些發苦,她皺眉嚥下,抓起斗篷罩在自己身上,攏緊衣襟,跟著親兵走出驛站。
唐澤牽來她的坐騎,九寧疾步下了石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