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空示意親兵給阿史那勃格鬆綁，揮手命其他人出去，倒了杯茶，遞給阿史那勃格。

阿史那勃格手腳僵硬，沉默了一會兒，接過那盞茶，一口飲盡。

李司空乾脆把茶罐推給他。

阿史那勃格捧起茶罐，咕咚咕咚幾口喝完茶，抹一下嘴角。

父子二人相對無言。

過了一會兒，李司空打破沉默：&ldo;周嘉行早就跑了……他很機警。&rdo;

阿史那勃格咧嘴一笑：&ldo;蘇郎就是在草原崛起的，他只在土城轉一圈就能推算出那條最安全、最便捷的路，義父……&rdo;

他叫出這一聲，想起昨天李司空看自己的眼神，閉上嘴巴。

李司空看他一眼，道：&ldo;還是叫我義父吧。&rdo;

阿史那勃格眼皮低垂，盯著自己的腳尖看。

李元宗嘆口氣，&ldo;勃格，你是不是覺得義父偏心?&rdo;

阿史那勃格沒說話。

李元宗笑了笑，拎起桌案一角的小銅鏡，對著平滑的鏡面理理散亂的鬢角，笑罵：&ldo;傻小子。&rdo;

這一聲熟悉的稱呼，讓阿史那勃格紅了眼圈。

他緊緊握拳，&ldo;義父!我雖然不是您的親兒子，卻將您視作親父!&rdo;

李元宗放下銅鏡，正襟危坐，一身寬袖錦袍，完全看不出武人氣質，他以世家公子自居，不穿甲衣時都是穿最講究的禮服。

&ldo;你是個好兒子……&rdo;他拍拍阿史那勃格的肩膀，&ldo;可你終究是波斯人。&rdo;

阿史那勃格瞳孔翕張，臉上血色褪盡。

李元宗忽然話鋒一轉，&ldo;勃格，你有沒有想過，周嘉行根基不穩，為什麼每次大戰都要親臨戰場?&rdo;

阿史那勃格怔了怔，不明白李元宗為什麼會突然轉移話題。

李元宗沒等他回答，自顧自接下去，&ldo;因為兵驕逐帥，帥強叛上。&rdo;

自從節鎮壯大以來，&ldo;兵驕逐帥&rdo;這種局面已經持續了幾十年。

亂世之中，群雄並立，崛起的勢力就如雨後春筍，今天你得志，明天他風光。

誰手裡掌兵，誰說話就有底氣。軍紀渙散，人心浮躁，戰場上不聽指揮的比比皆是。人人都想更進一步，基本沒有秩序道義可言。部下壯大了，隨時會背叛上級。一個主帥如果壓制不住部下，轉眼就會被部下取代。

所以周嘉行寧可在根基不穩時將鄂州交給心腹打理，也要堅持自己領兵，每次作戰他都身先士卒，以此確定自己對軍隊的絕對掌控。平時則整頓軍紀，訓兵講武，引導軍士的思想，裁汰老兵油子。他的幾路精兵不僅都是精銳，更是對他忠心耿耿，只受他一人指揮，絕不會出現主將不聽他指揮的情形。

李元宗再一次感慨，周麟那個無恥之徒運氣居然這麼好，有這麼一個優秀的孫子!

他生了會兒悶氣，接著道：&ldo;河東軍兵強馬壯，都是帶兵幾十年的老將，我在的時候，他們還算老實，等我不在了，你有沒有把握能壓製得住他們?&rdo;

阿史那勃格睜大眼睛。

義父這句話的意思是‐‐義父考慮過讓他接掌河東軍?

李元宗冷笑了一聲，道：&ldo;你不行……他們一個個都精著吶，老子當年就是一時大意，差點死在他們手上，你更不是他們的對手。何況你還名不正言不順，是波斯人，他們連藉口都不用找就能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