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呆在官署的中底層官吏來說,平時的日子並不算多舒服。
官暑整體佔地夠大,可分到個人頭上的卻不多,完全比不上家裡,周圍不是同事就是上司,行動上更不敢太過隨意,以免惹的別人多嘴和上司不喜,連過上五天這樣的日子才能休息一天,任誰都會覺著精神疲憊。
沒辦法,大家總得找點能讓自己放鬆的東西。
比如,閒聊。
不限制人員場地,不會有多餘的器皿惹人注意,兼顧時刻停止和隨時開始的特性,只需要控制好話題,那放鬆效果簡直不是一般的好。
而最近幾天,各官署的閒聊顯然已經變成了顧侍御史的家事。
其實這點家事傳不了這麼廣,可架不住不少官吏自己兒子也跟著湊了熱鬧,所以各官署之間,往往是從‘我家那不省心的小子’開頭,巴拉巴拉一通,最後將鍋往顧侍御史一甩,表示都是他做的不行,若非他沒教導好女兒處理好事情,自家兒子怎麼會摻和進去呢!
能在宮中官署中做官的,基本上都不怎麼年輕,做父親是起步,當爺爺的更是一抓一大把,統一的身份,讓他們看待這件事上的態度也很一致——女兒又蠢又坑,顧侍御史處理不好事情更是可恥,就這點能力,還做什麼官?
弱肉強食的世界裡,惡意往往比同情更多,當顧侍御史露出破綻,嗅到傷口的鯊魚聞著味立刻就來了,沒過多久,這件事就傳到了九卿的耳朵裡,甚至還被太常給提了出來。
彼時剛剛下朝,列卿正各自往自己的官署走,官署不在丞相府的和另有要事的已經走遠,人不多,只有薛丞相、御史大夫張歐和其他幾卿在場,提及此事的太常面帶笑意,彷彿就像是隨口提及的一件不起眼小事:
“最近官署中倒是有件趣聞,不知各位可曾聽說,侍御史中出了位能人,手都伸到京兆伊府中去了啊。”
別人不好說,太常一提,韓盈瞬間亮起了雷達,正準備迎敵呢,御史大夫張歐皮笑肉不笑的問道:
“席太常訊息好生靈通,我都不知道這麼有本事的屬下,倒是先被你知曉了?”
御史大夫回話中的火藥味太過清晰,這讓韓盈微微挑了挑眉毛,的確,太常所引話題的指向性太強,直接攻擊的御史大夫屬下與其它部門有所私交或者脅迫,跟婚齡壓根沒什麼關係,最該急的不是她,而是張歐,不過……
這罪名可不算小,比之前阻攔她的政策還要嚴重,幾乎等同於開戰的前兆,不撤掉對方官位不罷休程度,他們兩位也未曾有過生死矛盾,太常失心瘋了還是怎麼回事,突然和御史大夫開撕?
不清楚情況,韓盈直接閉嘴,只靜靜的旁觀起來。
“那你的訊息可真是太不暢通了。”
被譏諷的太常一點兒都沒生氣,反而是笑眯眯的說道:“張御史,你手下的人看起來可不怎麼上心啊。”
這完全是張歐最大的痛點,做為皇帝提拔上來的御史大夫,不少事情上皇帝對他的器重程度還不如他的屬下,以至於更底層的屬下對他態度也極為微妙,這種事情自己處著已經夠難受了,如今還要被太常指出來嘲諷,張歐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可下一秒,他卻調整好了表情,極為疑惑的說道:
“這樣的事情,我還真未聽說過,按理說,若真有侍御史與京兆尹府勾連,哪會傳到你耳朵裡?真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不過是一個侍御史而已,延尉早就拿著證據上報了,也不知席太常從何處得來的訊息?若只是道聽途說……”
說道這裡,張歐臉上多了幾分擔憂:
“這等偏聽偏信,可不是席太常你會犯的錯啊,這可不太正常,像是,像是有些老年痴呆之相,這可是疾症,可得及時去治,正好,韓尚院也在,你給太常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