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吃上熱飯了吧,來,快坐。」張馳像往常一樣幫慕流雲盛好了飯,然後扶著椅子慢慢地坐下來,拉起汗巾擦了擦因為虛弱和疼痛而出的一頭冷汗。
雖然桌上只有一盤炒青菜、一盤炒雞蛋和一盤醃肉梅乾菜,慕流雲卻覺得這已經是他這段時間以來吃得最好的一頓。也許是因為嘗到了張馳久違的廚藝,也許是心心念念記掛著的人已經找到,再也不必提心弔膽了。
吃飽喝足以後,張馳實在是沒有力氣收拾了,慕流雲扶著他躺下,照著以前張馳做的那樣洗了碗筷,雖然用了多兩倍的時間,但好歹是洗乾淨了。這時候藥也終於煎好,慕流雲把藥倒進碗裡端給張馳,扶他起來喝了,就準備起身離開。
但張馳拉住了他的手。
「還有什麼事?」慕流雲沒有掙脫,轉過頭來看著張馳。
「流雲你肯定累了吧,天色也不早了,不如躺下歇歇吧。」張馳殷切地看著他說。
慕流雲看看這房裡唯一的一張床,習慣獨居的辛嵐山造的床也窄小,兩個人躺上去必然會相當擁擠,慕流雲搖頭拒絕了:「我去練功。」
「練功什麼的不急在這一時啊,我們好久都沒見了,陪我躺會兒唄,我有點冷。」
慕流雲心知張馳八成又是在借著受傷裝可憐撒嬌,不過就算知道,他也還是免不了會中招,僵持片刻以後,慕流雲在黑暗裡輕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和衣而臥在張馳身邊躺下了。
張馳的手腳自然而然地纏了上來,慕流雲抓住他的手腕:「安分點。」
張馳死皮賴臉道:「我們都那麼久沒見了,你就讓我抱一會兒吧,我就抱抱,保證不幹別的。」
慕流雲的手用上了一些力道:「再撩我,今晚就別想睡了。」
張馳立刻就慫了:「不撩不撩,我錯了流雲!」
慕流雲放開他,張馳縮手縮腳地安分躺好,在漸漸黑下來的天色中,他看著身旁的慕流雲,只覺得侯爺身亡的打擊、花姐喪命的悲痛、無故蒙冤的憤怒、身上的傷痛和對未來的擔憂都暫時遠去了,飽受煎熬的精神難得地安定了下來。
慕流雲其實也沒有睡意,與張馳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便問道:「這段時間裡你都遇到了些什麼事,告訴我。」
「這個說來話可就長了……」
「那你就慢慢說,從頭說起,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慕流雲語氣中還是帶著些冷硬,他之前的擔心和關切是一回事,對張馳的欺瞞卻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釋懷的。
張馳對此也是心知肚明,他輕嘆一聲:「過去我有很多事情不能跟你明說,可現在侯爺都死了,我也沒必要再瞞著你了,其實我是永寧侯麾下的密探。」
「我知道,龍九告訴我了。」慕流雲淡淡道,「還有呢?」
「我的父親和永寧侯是同鄉,也是多年的好友,情同兄弟,在永寧侯還年少的時候,父親就知道他是個有本事的人,一直追隨左右,父親沒念過什麼書,但是為人機靈,經常深入敵營為侯爺刺探訊息,他也明白這是件十分危險的事,一旦走漏了風聲就是死路一條,所以後來娶妻生子,我母親也只知道他常年在外經商,並不知道他真正為誰做事。直到有一日父親失手被擒,至死不肯招供,慘遭殺害。那段時間正好通州地界發生了瘟疫,母親總相信父親會在約定之日回來,遲遲不肯離開,結果染疫身亡,我只能孤身一人去兗州投靠外公,路上還被拐了賣進青樓,這些都先不提了,等我千辛萬苦到了兗州,才發現外公也已經亡故,我徹底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貧病交加,只能在破廟棲身,當時如果不是遇到了你,大概不是病死就是餓死了。」
慕流雲皺眉道:「這永寧侯也太不是東西了,你父親為他而死,他卻全然不管你們母子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