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自西屋。我翻身下床,穿好衣服,睡眼惺忪的來到了西屋裡。
阿婆滿面淚痕地坐在那張古舊的老式床邊,蚊帳已撩起,她望見我走進來,只是輕輕的說了句:“他走了。”
我立在了那兒,半晌說不出話來。許久,我輕輕的走到床前,看到了那個已經僵硬的老人。
老人深陷的眼眶裡面,是兩隻驚恐瞪圓了的眼睛,同傳說中獨眼蕭老頭的表情一樣。老人及枕的【奇】灰白長鬚,瘦弱的脖【書】頸一側,清晰的印著兩【網】排深深的齒痕和乾涸了的血漬。
我默默地望著吳子檀,本來還想今天再問他一些事情,可如今已經不可能了。
“解脫啦,二十多年了,你這個活死人終於解脫了。”阿婆抓著吳子檀的枯手,口中喃喃細語著。最後,她終於站起身來,輕輕的放下了帳子。
“走吧,孩子,趕緊回家去吧。”阿婆對我說道,一夜之間她的面孔彷彿蒼老了許多。
我不知說什麼好,只是怔怔的立在那兒,許久,我才輕聲問道:“是什麼東西咬的麼?”
阿婆目光茫然,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冤孽啊,是老鼠,和那些死去的村民一個樣。”
“老鼠?”我詫異不已。
阿婆沉默不語的走出了西屋,我最後望了一眼床上的老人,也跟著邁出房門。
“阿婆,您以後怎麼辦?”我內心深處產生了一種說不上來的憐憫。
“我也快了。”她只是幽幽嘆息著。
我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出了土屋,山林間霧氣沼沼,鉛灰色的天空中淅淅瀝瀝的飄下小雨來,水滴落在了脖頸上,冰冷而淒涼。
“孩子,你過來。”阿婆的身影出現在屋門口。
我轉身走回,眼睛望著阿婆。
“這個沒有用了,你拿去吧。”她遞給我那個滿是灰塵的小鏡框,裡面是那張發黃的合影照片。
我走遠了,回頭望去時,依舊看得見土屋前立著阿婆孤獨單薄的身影。
撐起了雨傘,我頂著綿綿細雨匆匆趕路。
前面是昨晚經過的那片墳塋地,貓頭鷹們一隻都不見了,雨霧中那些墳包孤零零的,蓬蒿叢生,令人倍感荒涼。
雨勢驟然間大了起來,雨點選打在傘布上簌簌作響,山路上濺起的泥漿掛滿了兩隻褲腳。我四處望了望,不遠處的一株大樹下有一個矮小的土房子,看來是鄉村的小土地廟,我趕緊跑過去,先避避雨再說。
土地廟雖然不大,只有一人來高,但裡面卻挺寬敞,靠牆供著一尊泥塑的土地公公,地上一隻破瓷盆,盛著些紙灰。
牆角內捲縮著一個衣衫襤褸、乞丐模樣的老頭,身上散發著一股酸臭味兒,他微閉著雙目,長著一個暗紅色的酒糟鼻,似乎在打著盹兒。
我猶豫著,不知是否應當擠進去。
“天有不測風雲,小兄弟何不入內一避?”那乞丐突然睜開了眼睛說道。
我吃了一驚,心想這要飯的講話竟然是文縐縐的,於是對他善意的一笑,彎腰鑽了進來。
“聽口音,先生好像不是我們湘西人,您是……”我收回雨傘,試探著問道。
“相宅的,陰宅。”那人淡淡的說道,之後又閉上了眼睛。
哦,原來是個風水先生,湘西民間自古以來迷信,熱衷於一些神秘的東西,地理堪輿,也就是風水術極為盛行,這個行當也比較容易掙錢。
我望著山林間的雨霧,心裡頭覺得空蕩蕩的,一片茫然。
腦海中浮現出吳子檀脖子上那兩排密密的齒痕,正好位於一側的頸動脈上,切斷了腦部的供血,這個村子裡的老鼠竟然如此的殘忍,難怪人們都跑光了。
“那是個邪惡的女人。”身後有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