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不要感覺太陌生。
終於,我踏上故鄉的土地,長途飛行讓人幾乎站立不穩,雙眼觸電般無法動彈。冬夜的機場寒風呼嘯,秘書趕緊給我披上厚厚的大衣。四輛加長版凱迪拉克早已開入停機坪,天空集團亞太區的牛總,放棄了回臺灣過年,除夕之夜留在上海,帶著一群黑衣人迎接我。
很多人以為我會第一個消除牛總,因為他曾批准將我裁員,但我力排眾議留用了他,反而令他對我感激涕零——儘管當年失業讓我痛不欲生,但一切都是過去時了,我已不會再怨恨任何人,只要他還能證明自己的能力——亞太區業績是全球各分公司最好的,作為集團高管層唯一的華人,牛總是我改造天空集團的一枚重要棋子。
牛總跑上來與我握手,照例又是噓寒問暖了一番。他給我安排了一批中國報表,雖然不能像在美國那樣佩槍,但都是身懷絕技的退役特種兵。
我坐進新專車,認識了新司機與中國秘書。牛總特地坐在我身邊,自然想要拍我馬屁。但我沒有任何客套話,上車就是開門見山,直接詢問亞太區業務情況。牛總已做惡劣充分準備,開啟筆記本彙報公司各項資料。
車隊飛快地開出機場,雖是午夜空曠的道路,開進市中心卻還需要些時間,我忽然問了一句題外話:“幾點了?”
“十二點整。”
虎年到了,但我並不因此而興奮,卻喊道:“快點開啟電臺!”
“什麼?”
我撇開牛總對司機說:“開啟電臺!”隨後報出了一個電臺的頻率。
司機的反映倒是很快,車載音響迅速響起——
“隨著我們節目的開始,新的意念也來到了,我在電波中給聽眾們朋友們拜年!這是個寒冷的除夕夜,不知道會不會下雪?我的聲音將始終陪伴在你左右,這裡是‘面具人生’,我是秋波。”
是的,就是這個廣播節目——《面具人生》,這個充滿磁性的聲音,這雙永遠看不見的眼睛。雖然離開中國一年半了,回來想起的第一件事,卻是電臺裡秋波的聲音。
我閉上眼睛完全沉醉,回到2008年的夏天,內心最掙扎鬱悶的時光,她的聲音曾陪伴我度過絕望。
車子飛馳在午夜大道,善於察言觀色的牛總,再也不敢打擾我了。司機把音量調到更大,寂靜車廂內只剩下耳邊的秋波,彷彿地就在坐在我的身邊,傾聽我那曲折而悲傷的故事。
接聽完幾個電話之後,秋波輕輕苦笑一聲,似乎隱含著某種苦楚,那是比聽眾的故事更深的無奈,她的聲音故作輕鬆:“女孩,請不要再哭了,今晚是大年夜,可不能流眼淚哦!我這個雙目失明的人要個告訴你,無論你多麼自卑,無論你多麼傷悲,請相信一句話——野百合也有春天!”
停頓了幾秒鐘後,電波里響起羅大佑的歌聲:
彷彿如同一場夢
我們如此短暫的相逢
你像一陣春風輕輕柔柔吹入我心中
而今何處是你往日的笑容
你可知道我愛你想你怨你念你深情用不變
難道你不曾回頭想想昨日的誓言
就算你留戀開放在水中嬌豔的水仙
別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裡也野百合也有春天
我和司機、秘書還有牛總,都屏著呼吸慢慢聽完。臺灣人牛總年輕時也是羅大佑的歌迷,不知在悼念那段逝去的連請,嘆息著道:“野百合也有春天,可惜我已經老了。”
聽這首歌的前半段,我的腦中自然浮現起秋波的臉龐,後半段卻想到了另一張臉——“我愛你想你怨你念你深情用不變”,唱的不就是我的莫妮卡嗎?她像一陣春風吹入我心中,又像一片秋雨消失在遙遠的大陸。但她不曾留戀開放在水中嬌豔的水仙,只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