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說些話安慰她老爸,但除了“呆”字外,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可說的。
“雲方姐,房子如果沒了,以後我們該怎麼辦?”小遊實事求是,提出最現實的問題。
天知道!她又不是神,又不能預知未來。
“就像你說的啊,餐風宿露、天涯海角四處為家。”她說。
話說得任守祥更抬不起頭來。他一向沒有嚴父的威嚴,和女兒之間上尊下卑的界限也很模糊;再說過錯在於他,他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有什麼事,他就怕她們反對、不認同,現在出了這麼大的紕漏,他只盼她們少數落一點。
“雲方、小遊,爸知道不對,都是爸不好。”他拉下父親的尊嚴,發自內心的覺得對不起女兒。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任雲方煩躁地揮手說:“那個傢伙到底倒了人家多少錢?”
“我也不清楚,大概千來萬吧!明天那些債主就會上門來。”
“一千萬?這麼多!”小遊和任雲方異口同聲叫出來。
這下真的毀了!他們一家恐怕真的得流落街頭,餐風宿露做神仙去。也許比那個更糟,因為神早就放棄他們。
姐妹倆相對默默無言,實在不知該說什麼了。任守祥一味道歉自責,換來更深重的沉默。
“我要去睡了。”小遊無精打采,彎腰駝背得更像老頭。
隔天早上,果然有三四個人登門討債。談判了半天,因為他們其實也是受害人,就有債主為他們著想出主意說,保留房子,向銀行抵押貸款清債款,這樣他們就不致流離失所。
任守祥自然沒有異議,便跟銀行貸了五百萬,加上邵蓓琳原先給的退職金,湊足一千萬,事情才總算解決。
但現在欠銀行五百萬,按月攤還,光那利息就不是一筆小數目,將來要怎麼還,也是一個大問題。幸好任守祥工作這幾年,身邊還有一點積蓄,倒是可以做點小生意賺錢。
只不過,生意不是那麼好做的。他想了想,做什麼都覺得不保險,只有賣吃的本錢少風險低又好賺。他把房子稍加裝整,前後隔開。後頭是住家,前頭當店面,開了家小吃店,賣些麵食水餃之類的小吃。
麵店開張,拜地點位置所賜,生意還算不惡。因為房子雖然是在巷子中,但位在十字巷交接的三角窗地帶,雖然沒有黃金店面那麼閃亮,至少也稱得上是“鍍金店面”。人潮帶動了賣相,讓他們得以苟延殘喘。
“真是的!書香世家淪落到這種地步!”天天在煙霧騰騰的鍋前耗費青春,洗碗抹桌、吆喝跑堂,任雲方耐力再好,也忍不住抱怨嗟嘆。
“總比房子被拍賣,流落街頭當神仙好吧!”小遊一貫小老頭的調調。她顯得比任雲方任勞任怨。
“你還好意思說!把所有的工作都丟給我,成天不曉得淨在忙些什麼,一點共患難的意識都沒有!我就不相信有哪個小學生像你這麼偉大!”
自從“家道衰落”開了這家麵店後,小遊就一反常態,放了學後不到天黑不回家,星期假日逮著空就往外跑;而且學校作業無緣無故突然多了起來,總要拖到三更半夜才收拾得完。她懷疑小遊是不是哪裡不對勁了,但小遊看起來好好的,沒什麼異常,伶牙俐齒又一如往常,因此對於小遊這些一時脫軌的現象,她也就沒放在心上。
像現在,她忙著擦擦抹抹;小遊從上午就開始做的作業到現在都過午了卻還沒寫完。
“你們老師最近是怎麼搞的?怎麼每天都出那麼多的作業?就算是星期天,怕你們玩野了心收不回來,也不必用這種方法折騰人,簡直戕害民族的幼苗!”小遊天天這樣沒日沒夜的寫個不停,實在叫她看不過去。
她湊過去,想弄清楚究竟是什麼偉大的學問需要一個十歲的小學生這麼埋頭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