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治河,是唯一一股力圖整頓民生的中流砥柱。幾年之間,沈浣從不曾踏過黃河兵指大都,其一便是不忍中書北路一帶略見起色的民生再次陷入戰火。只是天命不行,這朝中微一一位將元廷弊政看得清明的宰相,也終究一命嗚呼。
而第二封密報甚短,卻是張士誠密謀籌劃於下月月末在江浙起義。也不知蕭策是如何做的,竟能得了如此機密之事。
兩份密報看完,俞蓮舟略略有些了悟,臉色肅然,不言不語,但聽蕭策問道:“阿浣,當初你我沙河十年之約,如今尚有幾年?”
沈浣道:“三年不到。”
蕭策掃了一眼那兩份密報,問道:“看了以後,如何想法?”
這一句話,沈浣垂頭沉思,這一想竟是足足想了小半個時辰,良久她抬頭看了蕭策,又側頭去看俞蓮舟,緩緩開口道:“與其固守黃淮,等下一次元軍南下來攻,坐以待斃,不若趁江浙大亂,出兵,北伐。”
北伐。馬過黃河,兵指大都。
蕭策輕聲道:“脫脫一死,中書北路革新皆盡廢除,朝中蒙古權貴不通民生政務,一月內便將重新勤耕農田悉數佔走。朝中勢力分裂,貴族藩王各自為政,脫脫一派朝臣吵鬧不修,張士誠如今又在江浙密謀起事。阿浣,你守了七年的黃淮,而這一個契機,我也已等了足足七年。”
沈浣閉目,微微點頭,“師兄你便不說,我也曉得。這個契機,不僅你在等,我也在等,無論潁州軍,還是蘄黃軍,既有揭竿而起的一天,也就必然會有這一天。”
蕭策一頓,聲音忽沉,問道:“阿浣,你可知若是出兵北伐,意味著什麼?”
沈浣猛然睜眼,看著他,一字一句道:“若勝,便是問鼎九五。若敗,便是全軍覆沒。”說著她忽然一頓,低聲一嘆,幾番開口欲言,卻終究沒再說話。只是一隻手握著俞蓮舟,愈發緊了。
屋中靜默良久,蕭策忽然開口道:“俞兄弟,你二人若是願意,便趁這個月把婚事辦了罷。”
蕭策的話,不同阿瑜。句句鄭重,毫無調笑,幾如行令。
誰知俞蓮舟與沈浣聽聞,相視一眼,目光交處,各自想法不宣於口,竟是不約而同同時搖頭。
“你們……唉!”,蕭策見得兩人居然有志一同的拒絕,重重一嘆,“阿浣,若放你這般引兵北伐,我又如何能放心?”
沈浣微微一笑,“師兄,你熟戰江南,而我戍守黃淮,若言北伐,我比你尚有三分優勢,捨我其誰?世人皆傳‘北沈南蕭’,我既與你齊名,你又什麼放心不下?”
蕭策看著沈浣,心中千般滋味,難言難畫,“放心不下?阿浣,這天下間。我最放心的,便是你。你可知,我又為什麼想要你去?”
沈浣沉默不語,從懷中取出一張微微泛黃的紙箋。其上墨色已久,字跡卻依舊清晰可辨。那一張紙,正是當年吳澄交給沈浣的盟書。當年只那一紙盟書在手,四股義軍六路行省所有義軍悉數聽命,幾乎便是握了半個天下。
蕭策看著那盟書,“阿浣。當年你要將這盟書與我,我卻不收,就是因為相比起我,你才是真正能握得這樣一隻兵力而不會惑於千秋功業之人。師父說過,亂世兵馬,便是雙刃之劍。可救民於生死,也可陷民於水火。只嘆世間豪傑英雄雖多,然則當兵權在握俯瞰江川之時,心中依舊清明,以清平世間安寧故園為念的,又能有幾人?”他說著一嘆,輕聲道,“若論運籌帷幄,你不及我,但是論心思清澈光明,你卻勝於我。阿浣,當初我不接這盟書,實是不敢去接。如今這契機千載難逢,出兵北伐,或可問鼎天下,但兵戈大動,頃刻之間,便是流血漂櫓,橫屍百萬。那樣的誘惑太大,代價也太大,若非全心以天下蒼生為念者,這世間,必定又是一場劫難。只是……”
沈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