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敗之後我們只有兩條路,一是突圍南下撤回方城堅守,但突厥人的實力遠遠超過我們,我們能否突圍?如果突圍,在突厥人的圍追堵截下,我們能否撤回方城?即便我們僥倖撤回方城,還能剩下多少人馬?是否還能守住方城?第二條路則是調頭北上,再出松山,沿託紇臣水逆流而上,經馬盂山東麓撤回三會城,再由三會城馳援方城,這樣我們就能把突厥人拖在索頭水一線,等待局勢變化。中土人絕不會容忍突厥人兵臨古北口,中土非常需要我們這個緩衝,中土一定會給予支援,如此我們就必然能擊退突厥人,守住我們的家。”
莫賀湟的建議當即贏得了大多數將領的支援。
奚族與突厥人仇怨甚深,雙方之間沒有信任,也不會以善意去揣測對方,而此刻奚族大軍經過兩個多月的鏖戰,損兵折將,精疲力盡,這種不利局面下,突厥人突然攻打鬼方,其目的很明顯,就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乘著奚族難以為繼之際,給奚族致命一擊。
以李屹為首的安州本土勢力,不論是漢姓還是虜姓,本質上都是有奶便是孃的牆頭草,奚族利用他們佔據安州,而他們也利用奚族牟利,彼此之間的信任十分有限。李屹以善意去揣測突厥人,去判斷鬼方戰局,在很多奚族將領看來居心叵測。如果他判斷錯了,最後不論結果如何,安州本土勢力都是受益者,任何一個佔領者到了安州都要尋求他們的合作,他們不會有生存之憂。
奚族要保命,要生存,要守住家園,為此必須最大程度儲存實力,只要實力在,一切皆有希望,而目前形勢下,為了儲存實力,當然要避敵鋒芒,豈能與實力強大、以逸待勞的突厥人正面決戰?就算打個兩敗俱傷,對奚族來說也是滅族之禍,因為覬覦奚地的不僅僅只有突厥人,還有中土人,還有契丹人,還有安州本土勢力,所以此時此刻,面對巨大的生存危機,對奚族來說首要之務不是守住家園,而是儲存實力。沒有實力,如何保家?
儲存實力,正是莫賀湟這番話的重點,也就是他所說的“第二條路”,而這“第二條路”符合除辱紇王部以外的其餘四部的切身利益,理所當然得到大多數將領的支援。
以最大惡意去揣測突厥人,莫賀湟對鬼方戰局的判斷就是正確的,突厥人以鬼方城為誘餌,在鬼方城下設了一個陷阱,就等著奚族大軍跳下去。很明顯,奚族不能跳下去,不能承擔由此帶來的全軍覆沒乃至滅族的風險。既然不能跳進突厥人的陷阱,又必須撤回去守護家園,那就只能選擇莫賀湟所說的“第二條路”,雖然撤退的路程更遠,所需時間更長,但敵人卻是同樣精疲力竭難以為繼的契丹人,而契丹人的實力不如奚族,所以即便契丹人不死不休地尾隨追殺,也不至於對奚族造成重大打擊,相比在鬼方城下與實力強大、以逸待勞的突厥人決一死戰,這個損失就不值一提了,而且風險非常小,更重要的是它讓奚族儲存了實力。
當然,如此一來,鬼方城就危險了,惱羞成怒的突厥人極有可能以絕對優勢攻陷鬼方,血腥屠城以為報復,但這與其他四部有何干系?鬼方及其周邊都是辱紇王部的領地,死的是辱紇王部的人,損失的是辱紇王部的實力,即便犧牲了整個辱紇王部,但只要奚族保住了,家園保住了,這個損失奚族其他四部還是承受得起,無非就是重創之後臥薪嚐膽、韜光養晦、休養生息、蓄積實力而已。死道友不死貧道,損人利己,為了整體利益犧牲區域性利益,乃是此刻必然選擇。
辱紇王部的副帥辱紇王雷,還有辱紇王孟壩的臉色就非常難看了,尤其辱紇王孟壩,本來是來報警的,是來求援的,最後卻被其他四部聯手算計,辱紇王部竟然就這樣被一群自己所救的人“犧牲”掉了,豈有此理,但形勢比人強,此刻辱紇王部處於絕對劣勢,強硬反對於事無補,唯有竭力懇請大家的幫助才有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