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把頭也磕破了油皮,那外路來的電燈匠倒也不算是傻到了頭兒,還知道拽著身邊幾個太監追問——這鎮橋候到底是個幾品、幾銜?比那縣太爺是大、是小?
這要是都沒弄清楚的話,只怕是回鄉了也不好在鄉親父老面前宣揚慈禧太后老佛爺的封賞不是?!
話剛出口,被那外路來的電燈匠拽著的幾個太監,頓時笑成了一堆扎堆兒貓冬的鵪鶉,嘎嘎的怪笑驚得周遭樹上鳥雀亂飛!
等得笑夠了、氣也喘暈勻了。這才有個太監跟那外路來的電燈匠撂了實話——擱在四九城裡,大傢伙逗悶子玩鬧的時候,都把那蹲在路邊要飯的叫花子叫伸手大將軍,而蹲在橋口要飯的叫花子也有個雅號——鎮橋候!
既然慈禧太后老佛爺賞了你個鎮橋候的封號。那你還不麻溜兒的拿著個破碗當了官印、走馬上任去也?!
這事兒當真說起來,也就是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不過就是幫著皇宮大內裡裝了幾盞電燈泡,這就想著要討個封賞,那這大清國的官銜也真太不值錢了不是?
可把話說回來。諾大一個大清國,嘴裡頭吆喝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富有天下、地大物博。可混到了頭兒,一國皇太后給洋槍洋炮逼得灰頭土臉、改換形貌地逃出了紫禁城,等好容易回了紫禁城裡。卻連賞個電燈匠的賞錢都給不起。。。。。。。
這大清國。也是著實該亡!
雖說電燈打從慈禧太后老佛爺那年月就已然在四九城裡露過了臉,可尋常百姓家裡頭想要用上電燈,那也還是千難萬難!
當年四九城地界上,正經叫晴天三尺土、雨天兩腿泥。尋常百姓家裡頭,每天晚上能點得起個煤油燈的都算是小康之家,也就更不提有多少人天黑了只能湊在灶膛旁邊,就著那點灶膛裡的餘燼光芒縫補衣衫。。。。。。
這也就是一些商賈富戶、貴人大家能花錢拉了電線。再把那燈泡一間間屋子裡都裝上。每天等天黑透了,這才小心翼翼把安在了院子裡的電閘給合上,眼瞅著到了睡覺的檔口,立馬就有家宅裡頭管事的吊著嗓門在各個院子裡吆喝——說話就拉閘!各屋裡點燈!
吆喝過三五遍,眼瞅著各屋裡也都亮起了搖晃著小火苗的煤油燈,那家宅裡頭管事的這才會踅摸到電閘前頭,依舊是小心翼翼地把那閘刀給拽了下來。原本亮亮堂堂的大宅子裡,也就重新恢復了燈影搖曳、人聲隱約的老běijing模樣!
——不小心不行,電燈這玩意是不錯,就是出了毛病叫人受不了!稍有個不留神。。。。。。。
沒聽說從前德勝門齊家的二管事,那就是拉閘的時候叫電死的麼?
差不離就是藉著電燈亮起時那一晃眼的功夫,嚴旭已經悄沒聲地翻過了善堂的圍牆,蹲到了善堂裡伙房後面的旮旯裡。
還得說是九猴兒腦子裡活絡,雖說是剛進了善堂,連地皮子都還沒踩熱,可手底下已然動開了小花樣。
吃飯的飯堂門檻上,藉著提鞋的功夫拿手沾了些灰土,三兩筆就畫出了個猴兒獻果的圖案。都不說擱在潛行裡的好手眼中,只怕是略懂些江湖暗記的人物瞧了,那些能看出來這屋子就是個不打緊的飯堂。
洗澡那屋子也沒叫九猴兒落下,用洋人胰子在窗戶框子上花了豎著的三條曲裡拐彎的線條,怎麼瞧都知道這是水房。
自己待著的伙房門口人來人往,輕易也不方便留下個什麼畫出來的記號。可九猴兒就能有那麼伶俐,趁著拿劈柴、煤塊做飯的檔口,不顯山不露水地用劈柴搭出來個寶塔樣的猴兒山,山尖子上擱著的那幾個煤塊,怎麼瞧都是隻成jing的猴兒在望月吐納!
有了這在大晚上都能一目瞭然的記號做引導,嚴旭自然飛快地找到了九猴兒待著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