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注意到最邊上的一個絡腮鬍子的大漢,額頭上已泌出了層層的細汗。
重重地院落外,彬彬終於衝了出去。
然而,等待他的仍然是白濛濛的天地、不可預測的未來、以及殘酷的現實。
姐姐在何方?未來在何方?縱然再過早熟,可彬彬畢竟只有七八 歲,這連番的人間苦難,又如何是他小小的心靈所能承受的?
他只有不斷地跑,茫然無方向的跑,只有拼命地喊著姐姐,絕望地喊著姐姐,來抵禦比憤怒和仇恨更深的恐懼,一種生怕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一個可以相依為命的親人的恐懼,一直到力量耗盡,一直到摔倒在厚厚的積雪當中,任由融化的冰雪代替眼淚濡溼了他的面頰。
而他的身後,不知何時悄然地立著一條比雪還要白的身影,眼底深處,有一種叫做後悔的情緒第一次深深地 刻在他的心中。
第二卷 雪靜日出天漸清 第九章 背後
了,可暴虐的寒風還在不時地呼嘯著巡邏領地,毫不捲走世間所有的溫暖,包括人身上的,也包括人心中的。
樹上輕薄的積雪經不起這樣的威嚴逼迫,忍不住顫抖地抖落,卻還來不及落地,就被狂風丟進那細細的脖頸之中,以融化自己的代價去奪取人類的體溫。
他錯了,他真的錯了,是麼?
展晟飛一動也不動地佇立著,挺直的身軀擋住了大部分的寒風,心中的愧疚和沉重,卻一點都沒有因此而減少,反而越湧越多,夾帶著他從未在自己身上發現的另一面如泉水般噴出,衝擊著他以往十九年的人生觀。
在遇到這對姐弟之前,在聽到彬彬絕望地呼喚著“姐姐”之前,他從來都不理解分別有什麼可痛苦的,也從來不懂什麼是親人離散的絕 望。
打從懂事起,在他的記憶裡,就從來都只有一大堆整天跟在他後 面、拿各種他不喜歡的東西來拼命討好他的奴才下人,一大堆自命寵他想要什麼都會滿足他、卻又總不許他爬樹、下池塘、出門和外面那些男孩子打架的長輩們。
他煩透了那樣的生活,煩透了那些虛偽的人,煩透了那群徒有虛表卻從來不敢和他真打的家丁們,只恨不得這些人都可以統統消失,只恨不得自己能搖身一變,就立刻能變成說書人口中地江湖高手。從此可以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地傲遊天下,沒有一個人能攔得住,想到哪裡就去哪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因此,在他十九年的生活裡,他從來不覺得離開家,離開這些所謂的親人,有什麼值得想念。甚至有什麼值得痛苦的?也因此,七歲那年時,他才會在終於好不容易一個人偷偷溜出府門外時,只因為那個隨手就能削下麻雀一邊翅膀的怪人的一句話,就毫不猶豫地跟他走,連家也沒有回頭看一眼。而且一走數年都從未因為想家而哭過一次鼻子。
師父常說自己無心無情、本性涼薄,是天生做這一行的人,自己也曾一直以這句評價為傲,可今天……他忽然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因為這句話而自傲了!
想起發現蘇塵失蹤那日,眼前雪地裡這個小男孩臉上前後那判若兩人的表情,想起他恐懼無助地尋找親人之後那漸漸湧上來地血色和瘋 狂,想起那一位雖然一身黑膚但清澈的眼中卻從未有一絲自卑的女子,展 飛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就是彬彬口中那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彬彬指責的對,是他因為一己之私,而毀了他們好不容易才獲得地平靜。是他害得他們姐弟離散,是他在這個原本已飽受家破人亡的孤兒心中。又狠狠地插了一刀,是他令得那一個冒險迴歸故土的奇女子蹤影全無、生死不知。
是的。他可以安慰自己說,如果那天不是他及時趕到,將兩個夜梟幫那兩個欲對蘇塵不利的宵小暗中拿下,蘇塵早被人家抓走了。可他同樣不能否認,如果那晚他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