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來了,有人在群眾會上公開貶你,你總不能被推薦出去啊!
黃昏來了,犁牛打田的社員在溝水裡洗犁盤、耙子,幾頭大牯牛,散放在田埂上低頭懶洋洋地咀嚼著嫩草,山窩窩那邊平地上,拴在地樁樁上的一匹咖啡色川馬,昂著馬腦殼嘶鳴著,不耐煩地催促主人來把它牽回圈去。遠處的山脊上,收工回寨的人們,扛著鋤頭慢慢走過。西邊天,金色的餘暉像面巨大的紙扇,抖開道道橘紅絢爛的晚霞,峽谷深處,樹根腳開始黑下來了。
割秧青的婦女勞動力一個個從田埂上走來了,柯碧舟聚精會神地給她們過秤,記數,婦女們嘰嘰喳喳地說笑、打趣,他都聽而不聞。留心著每個背篼,注意著過秤時有沒有人踩背索。大夥兒都驚問著,缺牙巴大嬸一家,下半天為啥沒來割秧青,她家掙工分不是最兇嘛!
柯碧舟給婦女們稱完秧青,發現湖邊寨的女社員差不多都回來了,獨有邵玉蓉,還沒揹回秧青來。他站在窄窄的田埂上,等待她。
婦女們順著田埂魚貫而行,漸漸回寨去了。左定法的婆娘,每背秧青只割五十來斤的秦明娟,一個翹嘴鼓眼的中年婦女,連連回頭望柯碧舟,掀開兩片厚嘴唇,尖聲拉氣地問:
“小柯,天都擦黑了,你還不回家?”
“還有社員沒回來呢。”柯碧舟簡短地答道。
秦明娟故意眨著眼睛:“是哪個呀?”
柯碧舟的臉微微一紅,他指指手中的小本本說:“參加割秧青的共有五十四個婦女勞力,只回來五十三個,我不知道哪個還沒來。”
“我可知道她是哪個,哈哈哈!”秦明娟發出一連串大笑
聲,揹著背篼走遠了。
柯碧舟被她的笑聲弄得臉通紅,不知答個什麼好。好在天色已晚,濃重的暮色從山嶺、河谷間升了起來,群山已經不像白天那樣濃淡有致、氣象萬千,而都像潑了墨一般,黑黝黝的了。
蛙兒在叫,小蟲子在鳴,溝渠裡的清水,在輕吟著流去。
早出的星星,在紫薇薇的天幕上嬰兒似的眨著眼睛。山野裡的小道,只能依稀分辨出來。柯碧舟擔心地想,玉蓉為啥還不回來呢?是遭毒蛇咬了?是被鐮刀割破腳杆了?還是割得太多了背不動?他的心像沉浸在滾燙的油鍋裡,焦灼萬分。
正在這時候,幾十步外傳來了玉蓉的小心翼翼的探問聲氣:“還有人在田埂上嗎?”
這不是玉蓉的嗓音嗎!柯碧舟的心頭一陣興奮,他連忙迎著聲音跑去,邊跑邊嚷著:
“有人,有人啊!”
玉蓉揹著高出腦殼的一滿背秧青,略微彎著腰,站在靠近溝渠的那道地勢較低的田埂上,看見柯碧舟向她跑來,她無聲地微笑了。
柯碧舟跑到玉蓉身旁,幫著她卸下滿背秧青,嘴裡委婉地咕噥著:
。。
蹉跎歲月(7)
“又是這麼一大背篼,叫你少割點、少割點,你為啥偏要割這麼多?天黑了也不知道回來。”
邵玉蓉聽得出,柯碧舟的聲氣中抱怨的成分少,愛憐的成分多,心頭甜絲絲的,只是默默地笑著,伸手抹去額上、臉
上的汗珠,不反駁,也不解釋。看到柯碧舟拿過秤來,她悄聲細語地問:
“小柯,下半天不見缺牙巴上坡,你是不是揭了她的短呀?”
“嗯。”柯碧舟正要用秤鉤去勾背篼,聽見這話,直起腰桿說,“我還怕她撒潑呢。”說著,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就該這麼治她!”邵玉蓉聽完柯碧舟的話,肯定地點著頭,氣憤憤地說,“哪能由著她弄虛作假,盡吃大夥的汗水錢!你要擔心她撒潑,晚上,到隊長家去,把事情如實彙報吧!”
柯碧舟點點頭,沒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