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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奈地解開錢袋,塞了幾粒碎銀子到他們手中,他們卻並不領情:&ldo;活菩薩,您還是直接給我們吃的吧,現在仗打起來了,銀子沒用啊!&rdo;
我被夾在他們中間,年青的軀體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將我往不同的方向擠去,我站立平穩尚且很困難,只覺顱內一陣眩暈。
遠處一個婦女訓斥小孩的聲音顯得十分渺遠,卻又偏偏無比清晰地傳入到我耳中:&ldo;義軍都打到城下了,說好今日出城,你卻還到處亂跑!兔崽子,嫌自己活得長是吧,沒看見城門口堆的那些屍體麼!&rdo;
小孩眼中變得水汪汪的,有些委屈地道:&ldo;娘,我餓啊,我肚子好疼!&rdo;
&ldo;餓死也比被亂刀砍死好……&rdo;
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蹣跚學步之人,若有手邊倚仗之物,則很難真正學會獨立行走,就像以前我總想著有雲礿和小順在,事情總不至於太糟。可人不得不成長,終有一天我也會失去別人的庇佑,成為其他人的遮天華蓋,那時我是否能獨自撐起一片天?
三天後,我們攻進了皇城。
我現今已是弱不禁風,靠那二兩骨架支撐著病體,連多走兩步也得喘一口長氣。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眼神陰鷲,怒目而視,肩上架著鐵劍者,蕭落也。
面色寡淡如宣,滿目哀婉者,季檀也。
負手而立,微笑默嘆,以為妙絕,一副&ldo;寶刀在手,天下我有&rdo;氣概者,顏寅也。
瞪圓雙眼大呼:&ldo;大哥,你你你你你……你搞錯物件了吧!&rdo;者,遊茂炳也。
滿目譏誚道:&ldo;遊茂炳,你莫不是被豬油蒙了心,這也看不出來?&rdo;者,林半半也。
而我又將手中鐵劍朝蕭落脖頸上貼了貼,朝顏寅欠身道:&ldo;微臣徐子方,救駕來遲了!&rdo;
殿外埋伏的手下全傻眼兒了,他們面面相覷,相互確認道:&ldo;咱是起義軍還是禁衛軍,我是不是還沒睡醒?&rdo;
我知道是我坑了那群弟兄,不過至少最後關頭,我保了他們項上人頭不說,還給了他們升官發財的機會,也算不虧欠他們了。
我嘆口氣,望向顏寅:&ldo;一切都已如你所願,希望你答應我的事也能一諾千金!&rdo;
他哈哈大笑:&ldo;你放心,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朕我非但不會傷你帶來的弟兄們一根汗毛,朕還給他們每人官升一級,賞銀百兩!&rdo;
我聞言總算是鬆了口氣,君無戲言,朝堂之上眾目睽睽,我也總算是沒有後顧之憂了。
我望向半半:&ldo;我在京城附近那座小山上給雲礿立了個衣冠冢,具體的地方我也不好描述,勞煩你之後多找找了……半半,差不多也找個好人家嫁了吧!&rdo;
遊茂炳滿臉狐疑,反而是半半臉色驟變,驚叫出聲來。
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我手一抖,事先藏在衣袖中的匕首便飛快滑至手中。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舉起那匕首就往胸口刺去。
這事兒算是結束了。
四五年來,以老石為首的成千上萬條鮮活的生命都曾在頃刻消逝。可誰也不應該為我的幼稚與無能負責。
我曾一度想,有朝一日我與雲礿在九泉之下重逢,恐怕他又要哂笑著看著我,道一句:&ldo;徐子方,你真是糊塗啊!&rdo;
幸而上天給了我贖罪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