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一沓白紙上,寥寥寫了幾個字。
&ldo;也無風雨也無晴&rdo;。
那日我滿懷期待地拆開那&ldo;獨門秘方&rdo;,看到這幾個字,心裡一涼眼前一黑,胸中卻也已瞭然。
這其實是江湖郎中常用的招數,先告訴你:&ldo;你這病能治,別急,死不了!&rdo;先吊著你口氣,多少個半條命的人便這麼生生給從閻王爺面前拉回來了!若真救不會來了,死前最後幾天,什麼江湖恩怨紅塵情仇多半也都拋之九霄雲外了,看見這幾行字,奈何橋上喝孟婆湯時估計也覺得味道格外鮮美些!
這郎中也有高明之處,一眼就看出了我這病是心病,就像癩蛤蟆不長毛,沒法治的!那之前,這事兒只有我知道,蕭落、那小雜種皇帝,甚至是這老媽子,千方百計,踏破鐵鞋為我求醫,只有我知道,我這病,沒法治,除非那人現在從地底下先開棺材爬出來,不然我活不過一年。
死便死吧,反正不過兩眼一閉的事,運氣好了,奈何橋上還有人等著我。反正我這一生也算是無愧天地,積的功德夠我享幾輩子清福了,十多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興許還是個良田萬頃,妻妾成群的好漢。
多虧了這病,不然我倒真擔心自己捨不得走。也好,奈何橋上雲礿若是腿站麻了,那殺千刀的指不定又想出什麼法子耍老子!
八荒六合戰事漸平,越明軍已受了招安,而其他起義軍更是支離破碎。
往窗外望去,天地太平,海清河晏,三春艷陽透過窗柩照進來,一株杏花開得正盛。
我出神地望著窗外,忽然有些移不開眼睛了。
第二天卻是未見著那般熱烈的陽光了。約莫正午十分,竟堪堪下了一場雨。
我已是動彈不得,只能虛弱地喚了聲&ldo;老媽子&rdo;,那候在門外的中年婦女便又屁顛屁顛跑了進來。
我讓她將我搬至院中亭子裡那把躺椅上,她原本還有些猶豫,紅著眼眶哆嗦著伸出手,竟是輕輕一捧就將我捧了起來。
我其實很喜歡雨天。
我更懷念西南那小山溝裡陣陣穿山而過的酥雨。
在這樣一場稠密安恬的雨中離開,悄無聲息,乾乾淨淨,未嘗不好。
我以前常想,&ldo;死&rdo;究竟是什麼概念,究竟是一本章回小說的完結,或是一場驟雨的停歇,甚至於只是一場煙雲的消散……
雨越下越大,我的眼皮也越來越沉。
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萬木已成輕舟,我摒卻生前千貫家財身後萬世浮名,只願最後再聽那人輕喚一聲&ldo;子方&rdo;。
僅那一聲,便直直戳到我心尖上,叫我再忘不掉了。輪迴路上踽踽獨行,也可蹈鋒飲血。
闔眼的最後一剎,望見那人穿過重重雨幕向我走來,油紙傘下素衣被雨水沾濕,似微微泛起微波的湖水。
他雙目依舊雪亮,眉眼卻又瘦削了許多。
紙傘跌落到一旁。那聲音三分沉鬱,萬丈波瀾:&ldo;子方,你受苦了……&rdo;
第76章 病癒
五年來的種種皆作過眼雲煙,那些苦處不過是上天所賜的一場夢境,唯眼前人眉間一點愁是真實的。
我等這句話已經五年了。
我以為我可以一個人承受所有的苦,可事到如今我卻不想就此撒手人寰。
我哆嗦著嘴唇,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皮沉得厲害。
他端過一旁的藥湯,兀自嘗了一口,隨即彎下腰吻住我,溫熱的藥湯就那樣自他唇齒之間渡了過來。
幾縷青絲從他雪白的衣襟上滑落,匆匆拂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