誦完經,便拉著兒子的胳膊來個偏廳坐下,命侍女如風沏了壺龍井,坐下來和兒子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雪凌雲雖然唸佛,但天生一副冷麵孔,只對兒子露出一絲笑容:“子游,你這次回來,好像有心事,可以給娘說說嗎?”
“娘,從小到大,我餓了冷了就去找二孃,可我心裡一有事就會來找你,今天也是一樣。”
雪凌雲抬起手來,撫摸了一下兒子的臉頰,這張臉英俊、堅毅,有幾分像年輕時的南峰,但又比南峰多了一些溫和與純靜。
“兒啊。你應該感到幸運,這個人間有這麼多疼你愛你的人!”
“是啊,娘!可自從我這次去了平塘渡,我就感覺自己好像變了個人,我莫名得不開心,覺得自己很沒用……”
“說出來,兒子!”
“我遇到一個同齡人,他無門無派,但灑脫自由,無所畏懼,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罵自己想罵的人,可我……”
“我兒想和他做朋友嗎?”
“我想!可眾人都仇視他,我便不敢靠近,他被冤枉,我也不能為他作證!”子游有點激動,他握緊了拳頭。
“你是有愧,對嗎?”
“我有愧,而更多的是看不起自己,我還不如一個女孩子。”
“女孩子?你這次遇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女孩子?”
“她勇敢、率真、開朗,雖然我都沒有看見她的臉,但我感覺她和我之前見過的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樣。”子游的嘴角露出一絲羞澀的笑意。
接著說:“她果斷救人,不惜與自己的門派為敵!”
“她是哪個門派的?”
“她便是重簾宮聖女瑤晴鶴姑娘。”
“我兒長大了,有了自己判斷事物的能力,你這是欣賞這兩個同齡人,覺得他們做了你一直想做卻做不了的事。不虧是為孃的兒子,和為娘年輕時一模一樣。”雪凌雲深深嘆了一口氣。
“當年我是奉了你外公的命嫁給你爹,和你爹剛成親時也還算相敬如賓,後來就生下了你。我那時不懂什麼叫男女之情,只知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幾年生活下來你爹古板保守、循規蹈矩的性格讓我心生不滿,我們便經常吵架。有一次我們大打出手,我一怒之下燒了婚契,你爹勃然大怒,把我關進柴房。後來喝醉酒,他便和我的侍女雪蘭,就是你的二孃在一起了。”
“這些年你們的之間的隔閡就是這樣來的?”
“後來,他們兩都向我認錯,但錯已釀成,我便容你爹納了雪蘭,但丈夫和姐妹的背叛讓我心灰意冷,我便移居靜室,一面反思,一面反抗。”
“那你的心裡還有父親嗎?”
“即便有,也早就被時間沖淡了,真正深愛你爹的是你二孃。”
“可父親似乎並不疼愛二孃!”
“造化弄人啊!都怪年輕時各活在各的執念裡,誰都不為誰改變,我較真,你爹驕傲,你二孃執著,這輩子,我們三個都不快樂!”
“那你們為什麼不坐下來好好談談呢?”
“時間久了,有的話就說不出來了。我和你爹本是有情人,卻怨懟了一輩子。我的兒,你可不能像我們,想做的事,想交好的人,一定不能錯過。”
“可我現在不知道如何做,沐一川我想引為知己,可他的言行為名門正派所不齒;晴鶴姑娘,我為之心動,可她是重簾宮需守清規戒律的聖女。我到底要何去何從?”
“那換句話說,你心裡在乎他們多,還是在乎別人的眼光多?”
“我在乎他們多,他們受苦,我會心痛!”
“這便是了,人活一世,從心最重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才是明月城少主。”
“孩兒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