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終於恢復手感。
當老師傅終於對它點頭時,她第一次對冊雲笑了。
那日,大雪初晴,兩人從筆院出來,洗完手臉,丫頭正要給她繫上披風,冊雲卻接過手,“我來。”
雖然覺得有些彆扭,但她還是乖乖站著讓他幫自己系披風。
後來想起,這是他第一次幫自己系披風,此後一年又一年,他不只幫她系披風,戴發冠,還教她騎馬,駕車,打獵。
他呵護她一如女孩兒,卻教導著他如何成為一個男孩。
十六歲的初雪想起那一幕,總覺得還是昨天發生的一樣。
不管是娘亂七八糟想跟她解釋為什麼她跟弟弟不一樣的時候,還是奶奶說“孩子,委屈你了”的時候。
想想,其實也沒什麼好委屈,妹妹生香是書香門第的千金小姐,所以活得像一隻籠中鳥,這輩子除了到佛寺進香,沒去過其他地方,除了嫁人,也不能離開家鄉,自己拜了那個錯誤的福氣,反而能到處亂跑。
雖然女扮男裝會有些不方便,但她身邊有冊雲這個萬能之人,平心而論,日子過得很舒坦。
想來緣分也真的很奇怪。
兩人開始做伴時,自己才六歲,說實話,怎麼樣都不懂為什麼奶奶跟娘要安排一個男孩子在自己身邊——雖然孫嬸一再拍胸脯保證說“冊雲這孩子口風非常緊,絕對不會洩露小姐的秘密”,可是丫頭中也有口風緊又衷心的哪,何況為什麼他非得跟一個男生一起長大呢?
她可是小姐哎。
是小姐,是女孩子家。
即使奶奶說冊雲什麼都知道,什麼都可以讓他去做,但這些事情她可不好意思讓男孩子來。
越大,越懂得男女有別。
所以每天,她都是在拍門聲中睜開雙眼,自己起床,換上衣服,開門,梳洗過後讓丫頭給她梳頭戴冠,接著乘轎到城西打樁。
晚上呢,自己解發冠,褪衣服,脫鞋子,爬上床,放下帳子,半夜口渴得自己下床倒水喝,冬天的地板涼得很,就連茶壺裡的水都是冰的……
她知道,府中人都說三公子為人謙遜,能自己做的從不假他人之手,跟著他的下人從來不用半夜起來服侍,人人都能一覺到天亮……其實,那些下人哪知道,她這三公子不是謙遜也不是勤勞,只是很單純的不能讓別人發現他其實是個女孩兒,逼不得已只好如此勤勞,以免暴露真身。
她曾經問過奶奶,怎麼不給她再找個口風緊的丫頭,夏天就算了,冬天衣服還得自己穿好麻煩,洗澡時也不方便,有次一個新丫頭不知道“三少爺洗澡時不喜歡別人在旁邊”的規矩,進來問她要不要加點熱水,把她嚇得魂飛天外。
饒是這樣,奶奶跟娘也沒有退讓,起居丫頭一如往常,貼身丫頭想都別想,沒有主人家命令,誰也不準進她房間一步,因為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初雪不死心又問,既然越少人知道越好,那怎麼又找冊雲來?
奶奶說,“這個現在跟你解釋,你也不懂,等將來長大就知道”——但直到她十五歲,奶奶都一直逃避這個問題。
倒是前一陣子春遊賞花,她無意中提起時,冊雲告訴她答案。
“因為你是三公子。”
這是什麼答案?說跟沒說一樣。
初雪不滿,“說清楚點。”
“你是三公子,慢慢會開始接受莊子上的事情,跟老爺進京貢墨,跟江南文士來往,或者跟皮毛商人到酒樓談事,你可看過哪一家少爺帶著個丫頭進出酒樓,開船遊湖?”
她搖了搖頭。
“那你可看過哪一家少爺帶著隨從進出酒樓,開船遊湖?”
“……每家公子都這樣。”
冊雲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