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總是經過刺眼的白反射後才肯落在他身上,那強光讓他沒法安寧。他醒了,身邊淚流滿面的生母,他不禁全身一抖,這讓他想到養母,每一次他這樣在慘白中甦醒後迎接他的都是一樣,淚流滿面的臉。他害怕自己可能再也沒有機會醒來才離開。眼前這個女人和養母一樣的眼神,讓他心驚膽戰的眼神。他一把推開她,不顧手上晃動的吊針,掙扎著推開圍著他的哥哥姐姐和神。他要離開,離開這片白,他一個人衝向問口。外面被相機和錄影機佔滿,他不顧一切衝向門外。
“小鋒,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是媽媽不好”
她上前拖住他,才看見他手背上被吊針劃破了,血順著指縫滴下來。他穿過人群,像從前的每一次一樣一個人逃。他被白刺得幾乎眩暈,根本聽不到她在講什麼。
直到哥哥死死抱住他,他才漸漸清醒過來,是哥哥,他才安靜地被哥哥抱著不再逃。哥哥推開母親,陪弟弟坐在草坪上,陽光已經很燦爛了,哥哥遞給他礦泉水,他開始喝水,才看見手上的血已經風乾了,手指一伸立刻支離破碎,一片一片落在草坪上,紅得和綠草很般配。他望得出神,血也不過如此脆弱罷了,有什麼好執著。
喝光了一瓶水,他跟哥哥離開了。換上他們早準備好的禮服,帥氣逼人,一掃剛剛的脆弱與心碎。下午四點,他同他們來到儀式會場。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他會看著神登上寶座,然後和他們溫暖地告別,這是他給他們最後的恩惠。他一直都知道他們對他的狠,只是沒想到會這麼狠,他早已在他們的世界裡死去,死得那麼真實,不可否決。那座墳沒有讓小鋒在他們心裡消失,卻取代了他們在他心裡的位置。他會離開這個早已不屬於自己的天堂,回到自己的地獄中去。他們不安地看著他,似乎知道這個孩子會在某個時刻飛走,他臉上奇異的平靜和順從讓他們無所適從,他們要守著他。
晚上七點儀式正式開始,他坐在臺下最顯眼的地方。他看神在雲端對自己笑,可眼前浮雲太多,他看不清那笑究竟在講述著什麼,只是依稀感到該是自己真正離開的時候了。
“今天我最高興的不是我能站在這裡,而是作為一個失敗的外公,我的外孫終於原諒了我,他現在就坐在下面和我一起分享這份榮耀,這是上天對我的寬恕,我一定心存感激,努力工作,對得起所有支援我的人”
神講得聲淚俱下,小鋒卻在心裡告訴自己該是了斷的時候了,該是他永遠離開的時候了。
神舉著酒杯接受人們祝賀的時候,他一個人靜靜從哥哥脫下的外套裡摸出車鑰匙,轉身發現神正朝自己的方向走來,笑意盈盈。
“小鋒,你身體還弱,要是累了我讓人送你回去吧”
神和藹地說著,期待外孫能給他一個微笑,讓他在眾人面前享受一下做外公的感覺。小鋒腦中立刻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墳墓,恨不得立刻逃回大陸去。
“謝謝了,不過我想一個人回去,您已經就職了,我想我也對得起臺灣人民了,很,很高興您和您家人的款待”
他伸出手,另一隻手託在肘部,身子也略略傾斜,用最高尚的方式和他道別。神臉色一閃,又換上和藹。
“奧,不,可能外公沒講明白,不是讓你回來參加我的就職儀式,你回家了,這就是你的家,不用再走了。其它的什麼事都不要擔心,外公來處理就好了”
他知道他說的是井上純子,左手不禁握住了血紅櫻,也微微皺起眉,知道他不會輕易放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