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於內,被師兄多年壓住一頭,對外,武林中提及商子懷此人,帶了三分輕蔑說那是席藍玉的好師弟好傀儡。
但他不是天之驕子嗎?怎麼能忍下這口氣呢?
一步錯了便只會任由自己邁向深淵,商子懷停不了手。他只覺這一切痛苦都來自席藍玉,忍讓,退後,終是被嫉恨吞沒了。
原本他的計劃裡席藍玉不會再回來,哪知節外生枝。商子懷想不出前因後果,現在被席藍玉的劍氣包圍,即刻便要斃命了,他卻仍有一絲不甘。
昔年同窗之誼,縱然此後他們二人以背相對……到底都是同窗‐‐
&ldo;師兄,這次你當真想殺我。&rdo;
一聲脆響,長劍落地,卻不見意料之中的血濺五步。
商子懷睜開雙目,眼皮一垂,那多了裂痕的君子劍正抵在自己胸口,只再多半分力,便能立刻透體而出。
一柄劍的距離能有多遠,不過三尺而已。
商子懷詫異地看向席藍玉眼底,那人眉頭緊鎖,彷彿在與自己角力。他們誰也沒有開口,無人求饒,也無人挑釁,身畔殺伐不斷,黑衣人與正派眾俠士的廝殺白熱化,不時有慘叫並著鮮血混在一處,分不清誰是誰的。
嗡鳴聲在耳畔撕開一條口子,將商子懷自虛空喚回現實。
席藍玉收起了那把劍,這次再不能掩飾目光中的不忍心了:&ldo;子懷,我若真想殺你,方才你已經死了十次‐‐罷了。&rdo;
未曾說出口的是,師兄弟同門一場,他下不去手。
若再年輕十歲,他必會與商子懷決一死戰爭個高下,逼迫他跪地求饒才罷休。但白駒過隙,他老了,商子懷也不再年輕,爭一口氣又有什麼意思呢?
到了他這個年紀,雖不至於聽天由命,有許多事一旦看開,便也無所謂了。
席藍玉嘲諷地一笑,沒想到生死關頭,他居然還能被商子懷一句話逼得驀地心軟。興許他到底相信商子懷本性不壞,如若自己離開,他能改過,北川學門也不至此‐‐就當這許多年他欠了商子懷,而今還給他。
至於什麼《碧落天書》,若他時日無多,只與他無關便是。
如此想著,他在商子懷的愕然神情中轉過身,留給他一個落寞的背影。
席藍玉正欲拂袖而去,忽聞破空聲。
他一個趔趄,險些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不可思議地低頭看向胸口透出的一點寒光。
那劍尖上沾著他的血,甚至還是熱的。席藍玉想扭頭看,然而下一刻,他卻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了,那柄劍抽出,一股濃重腥味擴散開來。
席藍玉雙目圓睜,視野漸漸地暗下來,除了血腥,他只來得及嗅到一股檀香。
張口說話變得無比艱難,席藍玉嘴唇一張一合,呼吸間他的心肺像破了的風箱,耳邊淨是呼哧呼哧聲:&ldo;你……你……&rdo;
商子懷常年以檀木薰染衣裳,那氣息沉穩厚重,帶有刺鼻的馥郁,成了他所有的代表。這一刻,那檀香染了血,馥郁更甚。
&ldo;師兄,你不忍心殺我。&rdo;商子懷站在他身邊,長劍上血珠滴落,在腳邊滾進了泥土,&ldo;可我卻是真心想殺你。&rdo;
他伸手在席藍玉肩上輕輕一搭,他想過這個場景,但真到此時,許多要說的話齊齊堵在喉嚨,彷彿哽了一口氣。
從沒發現初夏居然也能讓人覺得寒冷。
商子懷收回手。
身側的絕頂高手頹然倒地,面朝黃土,再也沒有呼吸。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