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就由了仁順嫂,內心裡巴不得六根挨刀的走掉哩。奶媽仁順嫂雖是個寡婦,這種事兒上卻少不了她,再說了,東家莊地那兒,她是有特殊身份的,這事兒,莊地能交給外人?管家六根大約正是恨這個,一直拿仁順嫂當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天爺打個雷,把這個不守婦道的騷母豬給劈死。仁順嫂卻不拿六根當回事,養不下帶把兒的賴誰哩,就你那個棒槌,能搗弄下個帶杈的就算燒了高香,哼,還想子孫滿堂哩,羞死你先人,也不想想你家先人死時襠裡揣了個甚?奶媽仁順嫂嚇了一跳,忙忙把心裡話嚥下去,一門心思迎起了新人。她畢竟見過世面,又跟著東家走南闖北的,指揮得還算順當。二柺子吆喝著讓轎子重新抖起來,四位轎伕此時也鉚足了勁,知道掙賞錢的時機來了,晃著腳步,擺著八字,一起一伏地繞火堆轉了三圈。仁順嫂早已點燃香紙,跪地上,邊燒邊盈盈有詞,燎三了,燎四了,冤魂野鬼燎盡了,新人進門沖喜了,下河院的風水燎旺了……
沖喜(4)
燎過三遍,宰過雞,殺了羊,又從院裡端出一火盆,穩穩當當放門中間,就等著新人下轎了。
眾人忙亂中,奶媽仁順嫂溜過去,左右一瞧,趁人不備,快快往火盆裡丟了什麼。然後裝做不慌不忙的樣子,溜出了人堆。
二柺子早已不耐煩,衝裝模作樣的仁順嫂喊,抱人哩,抱人哩,三雞兒早叫了,再磨四雞兒又叫了。後山半仙再三叮囑,新人務必四雞兒叫前進洞房,錯過這時辰,想衝也衝不了。仁順嫂聽見喊,這才轉過身說,人哩?
按鄉俗抱人是新姑爺的事,可少東家命旺躺在炕上,爬不起來。說好讓油房新來的小巴佬七驢兒抱,七驢兒跟命旺同庚,個頭也一般齊,且不知鄉俗,這陣卻沒了影。仁順嫂七驢兒七驢兒叫了幾聲,沒人應,立刻就慌了,扯上嗓子罵,穿了衣裳拿了賞錢,這陣倒跑了,害人鬼,明兒非說給馬巴佬不行。外面罵著,裡面早等不住了,東家莊地一邊邊喚,四雞兒叫了,四雞兒叫了。仁順嫂乾急沒辦法,誰都知道半夜裡抱新人不吉利,況且又是替命旺這麼個半命星,弄不好惹禍上身,十萬個劃不著,這一溝的人,怕是沒誰肯幫這個忙。
轎子擱在那裡,誰都幹望著。
轎裡的人更是一片焦急。
東家莊地院裡跳起了蹦子,大罵仁順嫂辦事不利。奶媽仁順嫂急得要哭,七驢兒這挨刀的,害人沒個輕重,叫他一輩子娶不上女人。
賞二斗菜子,誰抱?奶媽仁順嫂一急就亂作起了主。
沒人應聲,人們全都失了聲,心裡頭卻竊笑,知道有好戲看了。
三鬥,三鬥抱不?仁順嫂已經顧不上了,三鬥菜子值三個月工錢,可還是沒人應聲。
天呀,東家莊地打裡面喊了一聲,他不是心疼菜子,再要拖延,四雞兒真就叫了。
一石!仁順嫂喊出了一個嚇死人的數字。天老爺,抱個新人值一石,沒聽過!
人們一下讓這個數字嚇住了,連氣都不敢出一聲。死靜!東家莊地急得想撲出來,恨不得自個抱了往屋裡跑。
就在這時候,突然炸出一聲,我抱!
聲音還沒落,仁順嫂已驚得掉了手中的包袱。喊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兒子二柺子。奶媽仁順嫂媽呀一聲,她可就這一個命線線,平日裡胡作非為倒也罷了,要是真敢犯這個忌,那不是要她命哩。仁順嫂剛要阻止,二柺子已掀開簾子,火光映出新人的臉,竟是沒罩蓋頭的!一雙盈盈的眼直直地望著二柺子,二柺子一驚,怔住了。等看清眼裡亮晶晶的東西,二柺子不再猶豫了,他伸出雙臂,勾住她腰,趁勢一捏,一團軟軟的綿就握在手裡。那臉急了一下,滲出羞惱來,眼神卻是帶著鼓勵的。二柺子另隻手就摸住了屁股,一團熱燃了全身,仁順嫂的話再也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