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良娣扭頭對著她噴火：&ldo;我女兒已經傷心得要死了，老頭子也被賽亮氣得只剩半條命了，他想害死我們一家三口，休想我給他活路!&rdo;

&ldo;兒女的感情問題讓他們自己解決就好，您和親家公犯不著多操心啊，我們都這把歲數了，享清福才是正道。&rdo;

&ldo;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寶貝似的養到這麼大，當初多少達官貴人追求她啊?她隨便挑一個也能一步登天，就這樣被一個窮酸禍害了，你說我能嚥下這口氣嗎?他們結婚時賽老頭還拍著胸脯跟我擔保，說假如他兒子對不住我女兒，他就打斷他的狗腿，現在他死了，說過的話就不作數了?賽老大，你馬上給我把賽亮找來，我要當著他爸的面打死他!&rdo;

秀明回憶父親當年對著這老孃們委屈求全的卑微姿態，頭皮就裂成了甲骨文，他年輕氣盛，做不到多喜的能屈能伸，心想乾脆一起瘋掉同歸於盡算了，粗聲挑釁：&ldo;他去出差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要不我給您搭個帳篷，您在這兒等他?&rdo;

蔡良娣當真要拿他祭頭刀，這一頓大鬧落土飛巖，雷虐風號，直到半夜才收場。可是老潑婦的節目還沒完，隔天竟帶領幾個年輕學生到賽家門口圈地唱戲，劇目是申州家喻戶曉的傳統劇目《情探》。劇情是落第舉人王魁得名妓敫桂英救助，二人結為夫妻。王魁在妻子資助下高中狀元，之後忘恩負義寫信休棄敫桂英。桂英接到休書後到海神廟哭訴王魁罪狀，自縊而死，判官派小鬼活捉王魁，這個負心漢還沒來得及享受榮華富貴便嗚呼哀哉了。

免費演出從不缺觀眾，這一天連軸演下來，全鎮都知道賽老二成了背信棄義的王魁，賽家人代其受過，指責恥笑收了幾籮筐，出門都得戴口罩，走路只能低著頭，個個苦不堪言。

第三天賽亮出差回來，進門就被大哥毆打痛罵，嘴角鮮血滴答地倒在地上。秀明被貴和勝利攔腰拽開，依然罵不絕口：&ldo;你自己闖的禍幹嘛連累全家?我們究竟做錯了什麼，只因為跟你生在一個家庭，就要替你背黑鍋，你簡直是個災星!&rdo;

賽亮明白道歉無用，提出解決辦法：&ldo;大哥你不用急，我的事我自己擔著，明天就搬出去，絕不連累你們。&rdo;

&ldo;你想畏罪潛逃?甩了弟妹，出去置辦個安樂窩，接著禍害別的女人?告訴你，沒門兒!&rdo;

&ldo;別搞你那套大宗族主義了，我的人生我做主，今後怎麼樣都跟你們沒關係!&rdo;

貴和知道靠大哥再吵幾個小時也說不明白，忙插話：&ldo;二哥，這事恐怕由不得你了。二嫂的媽媽跟我們談判，說二嫂再婚以前不許你跟別的女人交往，還讓我們監管你，否則她還會來鬧事。&rdo;

賽亮比他們都清楚岳母的作風，登時啞然。

貴和怕他不肯從命，再勸：&ldo;這幾天因為你，家裡人都成表情包了，你還是體量體量我們吧，那蔡老太婆太兇殘了，我們根本惹不起。&rdo;

家人們疲憊憂憤的神情似鐵塊壘砌在賽亮頭頂，榨出一聲嘆息：&ldo;知道了。&rdo;

他拖著行李想上樓，又被大哥阻擋。

&ldo;你丈母孃往爸的墳上潑油漆，我讓你大嫂他們都別管，留著等你收拾，你現在先去弄乾淨，順便向爸賠罪!&rdo;

賽亮開啟汽車油箱接了小半桶汽油，提到多喜墳前擦洗墓碑和地面上的油漆，這兩天降溫了，知了的鳴叫平添了壯士斷腕的慘烈，他感覺被無數冤魂包圍，不敬鬼神的心產生一絲絲膽怯。人間自有公道，善惡總有回報，目下他塌方似的遭遇是否正應了人們常說的因果?

周圍所有聲響都像在指責他，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