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辛還沒休息，坐在沙發上看書，他今年七十五了，黑頭髮沒剩幾根，梳大背頭也遮不住頂上的頭皮。曾經180的身高也縮減到了173，人說有錢難買老來瘦，他不用花錢自來就瘦，年輕時像挺拔的白楊，現在是清癯的老梅。眼睛小了些，皺紋多了些，帥字已成了斷線風箏，但也不像某些老頭兒醜得礙眼。一幅長方形黑框眼睛戴了二十年，只更換了老花鏡片，身體裡的零件也都還完好，偶爾傷風咳嗽，吃點藥就能對付。

郝質華每天都會感謝上蒼，父母身體健康就是對她最大的恩惠。

&ldo;爸，我回來了，媽呢?&rdo;

她走向父親，父親也合上書本向她招手。

&ldo;你媽去參加她們那個老年舞蹈團的活動，還沒回來。你過來，我跟你說個事兒。&rdo;

郝辛拿起手機，翻出一個號碼。

&ldo;路廳長的愛人蔣桂仙給你介紹了一個物件，是市生物科研所的研究員，跟你一樣大。蔣桂仙幫你跟那小夥約好了，週一下午下班後先見面吃個飯，聊一聊，合適的話再繼續交往。&rdo;

郝質華的心情立時濺滿墨水點，精明的臉染上苦惱。

&ldo;爸，我這半年都相五次親了，累死我了，能不能暫時擱置這個專案啊?&rdo;

郝辛鼓勵道：&ldo;鞋要試著買才知道合不合腳，要成功就得有行動，你不勇於嘗試，怎麼能取得好的結果?&rdo;

&ldo;那緣分也不能強求啊，算命的說我今年沒正緣，有也是爛桃花。&rdo;

&ldo;你怎麼好的不學，跟你媽一樣去搞封建迷信，我們是唯物主義家庭，別信那些歪理邪說。&rdo;

郝辛一堅持，郝質華便放棄抵抗，她知道父親是為她著想，她也很尊敬父親，儘量順著他的心意行事。

郝辛叮囑：&ldo;暫時別跟你媽說，你媽跟蔣桂仙不對付，我是背著她和蔣接頭的。&rdo;

他那嚴肅緊張的神色令郝質華失笑：&ldo;您還搞成地下工作了，我也不喜歡蔣阿姨，那麼老了還跟交際花似的，還是朵大喇叭花，您求她給我找物件，她一準到處跟人說。&rdo;

&ldo;只要事情能成，說就說去吧，就當她是喜鵲，四處報喜。&rdo;

&ldo;您別抱太大希望了，好事通常都不出門，壞事才傳千里呢。&rdo;

她正要上樓，大門開了，清脆的腳步聲送來她的母親林惠‐‐一位風華絕代的老太婆。

&ldo;質華，你剛回來嗎?跟你說，你媽今天可是出了大風頭了。&rdo;

林惠臉上除了一組清晰的&ldo;三八線&rdo;，沒有明顯的皺紋，依然茂盛的頭髮染得烏黑油亮，面板白白淨淨，五官也沒怎麼走樣，而且很會穿衣化妝，雖說不能形容成養眼的花朵了，起碼也是株美觀的盆栽。

她換好拖鞋，將提包隨手扔在沙發上，接過郝質華遞來的白開水，痛飲半杯，暢快道：&ldo;今天我們團演出時跳那《白毛女》，全團三十幾個人劈叉都沒劈成功，就我一人成了，有的隊員還比我小十來歲呢，韌帶都沒我年輕。&rdo;

郝質華笑道：&ldo;那當然，您是專業的嘛。&rdo;

林惠是申州舞蹈學院的民族舞老師，退休二十年仍練功不綴，身材保持得很好，除了肚皮上的肉鬆了些，背影體態都不輸年輕人，連郝質華也沒她那麼玲瓏的曲線。

郝辛不像女兒為母親自豪，看到老婆的嘚瑟勁兒，擔心她樂極生悲，提醒：&ldo;你悠著點吧，都七十的人了，別為了出風頭把自己搞成殘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