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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家人心想老天或許是借這次罕見的寒潮強化他們的記憶,讓他們今後每遇淒風冷雨就銘記父親的喪禮。

火葬場外車輛塞道, 看來這幾天為死神畫押的人不少,火葬場內人頭攢動,大批活人簇擁著死者,不絕於耳的嘶嚎聲烘托著千姿百態的人事,親友的悲痛經歷數日翻山越嶺後, 跟隨亡人爬上高高的煙囪, 縱身一躍, 方能快刀斬亂麻。

多喜躺在冰棺裡,面部經殯殮師精心修飾,色澤紅潤而安祥, 但無論多高明的化妝師也無法掩蓋死亡的力量,他的臉浮腫變形, 一雙眼眶凹陷下去, 如同貼上兩塊青黑膏藥,這便是常言所道&ldo;眼一黑就過去了&rdo;。

主持人照本宣科念誦悼詞,做不到聲情並茂也沒人計較, 這會兒親屬們無須煽情也能痛哭流涕。他們圍繞冰棺瞻仰逝者,這最後一眼錐心刺骨,有人甚至後悔前來觀看,怕破壞多喜留在他們心目中的慈容。

英勇個子太小,踮起腳尖,視線也難以越過花叢和棺材壁的格擋,正急得要哭,貴和彎腰抱起他。

&ldo;小勇,跟爺爺說再見。&rdo;

英勇看清了爺爺的臉,卻怎麼也認不出來,他懷疑爺爺沒死,又相信大人們不會撒謊。

爺爺怎麼變成那樣呢?他去了那個叫做陰間的地方,真的再也回不來了嗎?

他突然很想念爺爺的聲音,爺爺的笑容,能變出糖果的衣兜和牽著他散步的大手。

他沒有爺爺了。

小男孩調頭爬在三叔肩上嗚嗚哭了,哭聲像溪流融入周圍哭的海洋裡,微不足道。

悼念儀式結束遺體送入火化室,佳音不肯進去,坐在外面的臺階上,抱住雙腿,頭深深埋在膝上,猶如遭遇襲擊的穿山甲。

美帆走來勸她。她前天跟佳音鬧彆扭,之後就和好了,天真和善良是對姐妹花,她們妯娌之間不存在真正的敵對。

&ldo;你真不進去嗎?外人都進去了,你不去興許會被人議論。&rdo;

佳音微微搖頭,身子更緊密地團縮。

美帆明白她的感受,手絹上染了新淚。

&ldo;是啊,進去就是最後一面了,誰能忍心呢,以前我也沒有充分體會,到了今天才知道什麼是執手生離易,相看死別難。&rdo;

佳音肩膀抽搐起來,眼睛像兩個水泵,源源不斷抽走了體內的水分。

美帆返回火化室,賽亮正好奪門而出,低頭闊步,臉藏在豎起的衣領裡,好似戰爭年代逃避偵查的間諜。

她急忙攔住他。

&ldo;你去哪兒?火化都快開始了&rdo;

&ldo;我去抽根煙,你替我守著吧。&rdo;

賽亮走到十幾米外的大樹下,點燃香菸使勁吮吸,火紅的菸頭迅速蠶食香菸,金黃的菸絲轉為黑灰,就像為火化中的父親打造的微縮模型。

他的手抖得像瘧疾病人,胸口破了大洞,呼呼的漏風,一顆心都成了被風撕扯的風箏,慌張到失重。

父親死了,他的悲痛可能還不到其他家人的三分之一,這時卻比他們都緊張,這種緊張是從剛才在告別室與父親面對時產生的,儼然犯罪嫌疑人在法庭上與原告會面,被罪惡感壓得透不過氣。以前只知道父親欠他的,如今才發現他對父親也有虧欠,可已永遠失去了還債的機會。

美帆出現在秀明的視野裡,立刻受到質問。

&ldo;老二人呢?&rdo;

&ldo;……他去外面抽菸了。&rdo;

她的上顎有幾百斤重,拼了老命才能張嘴。

秀明奰怒:&ldo;都什麼時候了還抽菸,我看他存心躲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