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他們情緒還算穩定, 沒事的,您別擔心。&rdo;
晏菲別過景怡,處理完公事後快步走向姚佳所在的住院部七樓公共病房, 想把判決書當做止疼藥,塗抹她持續開裂的心傷。
那病房住了八個病人, 病友多是中年婦女, 白天聚在一起東家長西家短,如盛夏知了,沒有片刻安寧, 這會兒卻好似打坐的和尚個個噤聲。晏菲明白這些大媽絕非公德心復甦,還人以清靜,而是懷著高度亢奮的八卦心,觀看身邊的狗血肥皂剧
她走進病房,姚母正扯著姚佳的衣襟哭罵:&ldo;你這丫頭還算人嗎?我們捨不得吃捨不得穿,供你讀書上大學,十幾年下來累得頭髮白了背也駝了。本以為你有了大學文憑,在大城市上班,可以找個好人嫁出去,我和你爸下半輩子也有指望。結果你做出這種醜事,丟臉不算,還把身體搞殘了,不能生孩子,將來哪個男人肯娶你?作死的東西,這是要你爸媽的命啊!&rdo;
姚母想必已反覆咒罵多時,哭得聲嘶力竭,姚佳平躺著,扭著脖子,臉深埋枕中,一副任殺任刮的麻木情態。
姚母氣湧如山,獨角戲也得唱下去,又說:&ldo;那二十萬你究竟花到哪兒去了?真的一分錢不剩嗎?那是家裡賣地的錢啊,是我們一輩子的血汗,先前聽你吹,要買什麼穩賺不賠的基金,我們才咬牙交給你,你怎麼忍心坑自己的親生父母?死丫頭,連畜生都不如的孽障,你還要不要我們活!&rdo;
晏菲上前勸阻,反被她拉住訴苦:&ldo;晏菲,你來得正好,快幫阿姨說說這丫頭,前些日子她拐走家裡的徵地款,說要拿去投資賺錢,三個月後就連本帶利還給我們。這都快半年了,我和你叔叔一分錢沒見著,問她,竟然說花掉了,我不信,那麼多錢,我們一輩子還掙不來呢,哪兒能一下子全花光。&rdo;
對面一個金髮大媽神采奕奕的,比聽《東方夜新聞》還有味兒,不等晏菲答話先假惺惺開口:&ldo;這位大姐,申州不比鄉下,揮金如土的地方可多啦。上大商場逛一圈,隨便買幾件衣服也得十幾萬。&rdo;
姚母哭喪道:&ldo;可是我也沒見她買過值錢的東西啊。&rdo;
&ldo;除了衣服,吃喝玩樂也花錢啊,申州燒錢的地方可多,別說十幾萬,幾百萬也能花得乾乾淨淨。不過嘛,小姑娘來城裡花錢開開眼界也蠻好,總比搞歪門邪道強,我認識一個人,他親戚的孩子從鄉下來,在酒吧裡學人吸毒,七八個月吸掉二三十萬,家裡不給錢,他就夥同一幫人打劫,後來判了十幾年,那才真叫一個慘呢。&rdo;
金髮大媽為強調自己是個高等生物,故意使用了特別不屑的口吻,姚母聽得捶胸哀號,晏菲礙著護士的身份不能罵人,後槽牙快咬碎了,忽見姚佳爬坐起來,抓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向那大放厥詞的女人投擲。
&ldo;我們家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rdo;
她溫和內向,鮮少動怒,只因壓力爆表才會化身咬人的兔子。黃髮大媽豈是善哉,雖未傷到半點皮毛,也不肯在眾人跟前折損威風,當即大罵:&ldo;是你媽找我搭腔我才說的,你以為誰想說你哦,小姑娘家家的不學好,專坑父母,你要是我女兒我早跟你斷絕關係了。&rdo;
罵人不算,還號召病友齊來圍觀,良善之輩拒不表態,那些與她臭味相投的則趁機落井下石。
&ldo;你們這女兒是不像話,敗家就是算了,還不自愛,把自己搞成半殘廢,我看這輩子沒希望了。&rdo;
&ldo;沒有子宮的女人還算女人嗎?誰會要不下蛋的母雞哦,你們還是趁早想辦法再要一個孩子吧,不然全家跟著一塊兒完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