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片刻,神情就慌了,目光躲了過去。
他不再說話,不停地抽菸。維娜拿了張報紙,誇張地扇著煙霧。他便儘量偏著頭,將煙霧朝一邊吐去。他這姿勢,正好耳朵朝著維娜。她不由得瞟了他的耳朵,見那耳根邊黑黑的,像是好久沒洗過了。她胃裡就有東西直往喉嚨口湧。
郭浩然不知抽過好多支菸了,把菸蒂朝炭火灰裡一戳,低頭嘆道:“維娜,你真不明白我是怎麼想的嗎?”
維娜故作糊塗,說:“我自小就不會猜謎,不知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領導,找我談話,你就談吧。”
郭浩然突然坐正了身子,望著維娜說:“我是個軍人,說話直來直去。就
同你明說了,我很喜歡你,想娶你做老婆!”
聽了這話,維娜並不害怕,而是氣憤。不說別的,光就老婆這兩個字,她聽著就十分粗俗。平生第一次聽別人把老婆兩個字用在自己身上,維娜感到極大的羞辱。她把臉側向一邊,望著窗外,說:“你知道我會答應?”窗外沒有樹,只有發著黃的天空,便感覺不到那正呼呼直叫的北風。
郭浩然說:“你跟我做老婆,不會吃虧的。我會有很好的政治前途,我們今後會過得很好。我會盡量想辦法,調到城裡去當機關幹部,你可以進城做營業員,穿上雪白的工作服站櫃檯。”
不知怎麼回事,維娜忍不住笑了起來,說:“我不喜歡當營業員。”
郭浩然急了,忙說:“你也可以進紡織廠,做紡織女工。”
維娜說:“紡織女工會患職業病,她們要定期吃豬血,清洗吸進去的纖維。我恨死吃豬血了。”
郭浩然想了想,實在想不出什麼好工作了,就說:“我會讓你有滿意的工作的。”
維娜不想逗他了,很認真地說:“郭政委,我不會答應你的。”
郭浩然沉了會兒臉,突然怪笑起來。望著他的怪笑,維娜厭惡而恐懼。他就那麼怪里怪氣笑了好久,站了起來,忽又冷冷地說:“你別怪我對鄭秋輪不客氣!”
郭浩然說完就往外走。維娜也站了起來,望著郭浩然的背影說:“鄭秋輪沒招你沒惹你,你憑什麼要這樣對他?”
亡魂鳥 第二部分(2)
郭浩然回頭說:“這同個人恩怨沒有關係,是兩個階級、兩種立場的鬥爭。他鄭秋輪滿腦子反動思想,我郭浩然仇恨一切反動派。美帝國主義手上還沾著我們郭家的鮮血,我那姑媽被擄到美國去了,如今還不知屍骨埋在哪裡哩!”
維娜說:“你別說得好聽,你可以對著我來,別難為鄭秋輪,這同他沒有關係!”
郭浩然的臉立即漲成了紫紅色,惡狠狠地說:“有關係!就有關係!你愛他,我就要整他!我要開他的批鬥大會!我要讓他坐牢,我要整死他!”
維娜憤怒得幾乎想撲過去咬他抓他。可她雙腳發軟,坐了下來,渾身發抖。郭浩然背對著門口,逼視著她。她想大聲叫喊,卻沒了力氣。她的聲音很微弱,說:“你打擊報復,你公報私仇。你記住你剛才說的話,我要去告你!”
郭浩然走了回來,躬下身子,幾乎像是耳語一樣,說:“你去告呀?我說了什麼話?有誰在場?誰證明你?告訴你吧,上面公安來的人已撤了,案子完全由我負責。鄭秋輪是死是活,我說了算。他的問題可大可小,大可大到坐牢,小可小到寫份檢討就行了。你這麼愛他,你救他呀!現在只有你能救他。我還要告訴你,鄭秋輪若是整死了,就是死在你手裡。沒有你,我是不會這麼狠心對他的。”
維娜沒有想到郭浩然會如此卑鄙。她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只是手腳抖個不停。郭浩然的口很臭,她不停地吐口水。他見維娜什麼也不說,以為她害怕了,便笑著說:“你好好考慮一下吧,我給你兩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