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高階秘書。不過,久而久之,六部離皇帝越來越遠,內閣離皇帝越來越近。但有大事,皇帝往往向內閣垂詢,交六部執行,大學士就從制度上的秘書變成了實際上的丞相,因此也可以打一個引號,稱為“宰相”。這事我在《好制度,壞制度》一文中已有說明,請參看。
內閣大學士既然原本是秘書,主要工作是替皇帝披閱奏章起草檔案,文字功夫是沒有問題的。他們既然能夠替皇帝草擬詔書,自然也能夠替皇帝撰寫青詞。於是,以嘉靖的人生目標為中心,道士和閣臣開始分工合作。道士炮製春藥,閣臣炮製青詞;道士煽風點火,閣臣舞文弄墨。如此這般,嘉靖一朝的政治豈能不烏煙瘴氣?
然而內閣大學士們心甘情願。這些傢伙比誰都清楚:要想青雲直上,就得討好皇帝;要想榮華富貴,也得討好皇帝;要想永保平安,還得討好皇帝。皇上既然就好這一口,咱們又有的是時間精力聰明才智,何不奉獻一點?所以,嘉靖一朝的閣臣,不少都是寫青詞的好手,甚至除了撰寫青詞,其實不會別的。比如袁煒、李春芳,後來還被稱作“青詞宰相”。總之,在嘉靖治下,要想出將入相、位極人臣,就必須是青詞寫手。
嚴嵩當然也不例外。
嚴嵩的青詞也是寫得極好的,曾經一度無人能夠望其項背。青詞並不好寫。那是一種賦體的文章,要求能夠以極其華麗的文字表達出皇帝對上天神靈的敬意和誠心。嘉靖求仙心切,性子又急,所以青詞總是供不應求,常常能把那些閣臣憋死。然而嚴嵩卻有求必應,得心應手。這並不奇怪。嚴嵩原本就是頗負盛名的詩人,文學修養很高,自然長袖善舞。嚴嵩又盡心,使出渾身解數,殫精竭慮,揣摩鋪張。結果一來二去,竟然只有嚴嵩一個人寫的青詞能讓嘉靖滿意(醮祀青詞,非嵩無當帝意者)。
於是嚴嵩“入閣拜相”,在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八月(也就是“壬寅宮變”前兩個月)拜武英殿大學士,入直文淵閣,成了“宰相”。這時嚴嵩已經六十多歲,卻“精爽溢發,不異少壯”。入閣以後的嚴嵩當然還要撰寫青詞,但更重要的還是“揣摩聖意”。嘉靖雖然是個混蛋,卻不是昏君;雖然躲在西苑,卻沒有大權旁落;雖然整天求仙問藥,卻一刻也沒有放鬆對朝廷的控制。許多重大政治問題,嘉靖都是自己已有成見才去諮詢閣臣的。因此,閣臣的本事,就在於能夠摸清嘉靖的心思,說出皇帝想說的話,甚至皇帝想說而不方便說的話。嚴嵩正好就有這樣的本事。他和他的兒子嚴世蕃兩個,差不多每次都能把嘉靖的心思猜個八九不離十,所奏自然“甚合朕意”。這在嘉靖看來,是嚴嵩父子忠心耿耿,勤於王事;在別人看來,則認為皇上對嚴嵩言聽計從。至於嚴嵩,當然不會說穿其中的秘密。他們父子正好趁機欺上瞞下,以售其奸。
但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奸者千慮,大約也難免一失。嚴嵩做夢也沒有想到,他這一生,是成也青詞,敗也青詞;成也揣摩,敗也揣摩。當然,他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遇到一個更厲害的對手,一個能夠“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他對付別人的辦法來對付他,最後置他於死地的人。
這個人就是徐階。
三 滑頭徐階(1)
徐階也是會寫青詞的,而且寫得比嚴嵩還好。
徐階是松江華亭(今屬上海)人,從小就命大福大。一歲的時候,他掉進井裡,三天以後居然活了過來。五歲的時候,又掉到山下,居然掛在樹上不死。嘉靖二年(公元1523年),他中了進士,一甲第三名,是探花郎。《明史》說他這個人的特徵,是個子小,面板白(短小白皙),注重儀表(善容止),聰明過人(性穎敏),能謀善斷(有權略),城府很深(陰重不洩),似乎天生就是嚴嵩的剋星。
和嚴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