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一熱,陌生的氣息傳來,抬眼看見流樹正緊靠在自己的身邊,眼神像是還在糾結剛才的嘆息。
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都簇擁到此處,耳邊被撥出的熱氣吹得微癢,陳慎想要避開流樹的靠近,卻恐怕抬腳就踩到人,招致一片怨聲。
陳慎不自在地側著頭,準備把問題禍水東引:“師弟,喜歡什麼姑娘呢?”
流樹眼底的流光一怔,竟然不知如何回答,或者說從未想過,被玩具問住,他的眼裡不免浮出懊惱。
看到對方被問住,陳慎心裡得意,側著的頭也低下來,出聲揶揄:“流雲對你,喜歡的很。”
陳慎清淡悅耳的聲音聽不出多少促狹,就像是在敘述一件事。冷清又溫潤的氣息漂浮在鼻端,流樹竟然沒有預想中的不舒服,大概是接近這人太久,習慣的不只是眼睛吧。
想到人群中的汗味,他又往陳慎身邊靠了靠,想想那個總愛粘著自己,透過自己看別人的師妹,才幾日長相已經記不清,但心底被利用的感覺仍讓他厭惡至深。
他斂下眼睫,將那厭惡的情緒一併壓下,搖著頭羞澀道:“師妹不過是把我當做早夭哥哥的替身罷了。”
陳慎只當做他不喜歡流雲,桃花眼似笑非笑打趣道:“眼光挺高!師弟之資,必得是傾國傾城相配。”
褐發少年的臉騰地紅了,平素冷清的師兄簡短一句話就刺激到敏感的少男心,他狹長的丹鳳眼左右亂飄,彷彿看到救命稻草般,故作大聲地指著前面的綵帶飄飛的老柳樹:“師兄,那裡挺熱鬧的,是男子過節的地方,咱們去那一瞧吧!”
至於那麼羞澀麼,放在現代流樹這般年紀的早就一臉我是流氓的牽著小姑娘喊老婆了,到底是個孩子啊,陳慎好笑的任由流樹急急拉著他走,前面被踩的人怨聲載道也不顧。
老柳樹的頂端就像撐起的巨傘,千萬相思枝如同秀麗女子剛出水的柔順青絲直墜而下,樹下的相思人被藏在其中書寫年少輕狂的秘密。
柳樹龍鍾之態卻被滿樹喜慶大紅綢緞裝點,就像是個打扮喜慶的老頭兒。不輸於柳樹枝數目的紅綢帶在風中紅綠纏綿飄飛,就像是翻滾在紅塵中的痴男怨女,也像是緊緊糾纏不清的前世今生。
一書生打扮的男子提筆款款情詩一首,尾註佳人閨名,字跡裡柔情萬千,單薄的身子搖晃在樹枝中間,卻還是顫巍巍想要系得更往上些,讓神靈看到他的誠心。
這不是變相的男子情書麼,還沒逗弄夠的陳慎心裡一樂,這回可是你自己跳的坑。
把玩著手裡的桐木葫蘆,陳慎眼裡倒映著紅綠,聲音淡淡的聽不出異樣:“師弟,此可許願姻緣,不若想想,求一段金玉良緣。”
年紀輕輕的毛頭小子不禁打趣,不過炸毛後才能不那麼老成吧。
流樹聽他這樣說,想到與自己不搭邊的姻緣二字,一時神色古怪。
且不說自己無心,縱是七情仍在,早些年的經歷早在心口築下重重門庭。
偏執到令人戰慄的佔有慾,連曾滿腔深情自命不凡的父親都懼怕到情斷恩消,對母親發下此生不復相見的誓言。
只是這種血脈的偏執瘋狂,卻也落得一生唯一人至死忠貞的愚蠢,可笑人心太小,太善變,容不了他們瘋狂如癲的愛,也經受不住世事的變遷。
最後抵不住情人移情別戀帶給的噬心蝕骨折磨,一半族人取了情人性命相對屍身,佔著情人一輩子,餘下一半提劍自刎,全了自己一輩子。
他們的愛情裡都是流著血的,情人的,自己的。
哼,想來也都是愚蠢,若是真有能夠容得下他一切的人心,就取回來放進冰窖裡施法永遠儲存著,這樣凝固在最初的人心不會在時光裡變味,也能永遠擁有,多美妙的念頭。
對著陳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