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婦人,姓柳?
程柯記得,這婦人不是罠盛村的住民,是個外來的媳婦。那一日,墨知遙在月光下現了真形,尋常人見了只有驚怕,但這婦人卻脫口而出一聲“娘娘”。岬角的石龕荒廢已久,裡頭的神像也早已朽爛,根本不可能憑神像認出墨知遙來。難道,她曾見過墨知遙?想來她執意要自己來浮山找丈夫,本就古怪。而一到浮山又失了蹤,更是可疑。
可是,這婦人是個沒有道行的普通人。不僅是他和墨知遙,連江敘也都確認過。也許一切都只是巧合,只是他想多了?
眼前柳枝青翠,柔柔搖曳,糾纏著他的思緒。猶疑再三,他終是有了決斷。
不論如何,人是他們帶來的,萬不能有什麼差錯。
一念思定,程柯轉身向先前那群少女走去。少女們聚在柳下嬉笑說話,時不時便往程柯一行的方向打量幾眼,分明是監視。見他過來,少女們迎了上去,調笑道:“呀,小哥哥莫不是來賠我們衣裳的?”
方才一戰後,她們並未更衣收拾,就坦坦蕩蕩地直面程柯。程柯也不避諱,徑直問道:“浮山弟子中可有人離開過這兒?”
少女們笑著,應他道:“浮山又不是監牢,閒時我們也會去陸上逛逛。不知小哥哥所謂的‘離開’是哪種?”
“嫁為人婦,生兒育女。”程柯道。
少女們的笑聲陡然停下,脈脈含情的眉眼忽而凜冽。
“小哥哥意有所指,何妨明說?”少女們問道。
“你們真的不認得鄭生?”程柯反問。
先前交手,少女們早知“上島找人”不過藉口,只當“鄭生”也是個編出來的名字,聽他又提起,也是無奈:“都說了,我們從不問男人的名姓,確實不認得什麼‘鄭生’。”
程柯不再多問,一五一十地道:“曾有一名叫做‘鄭生’的男子找到了浮山,十年後被送回了家鄉。他雖娶妻生子,卻仍心念浮山,一意出海找尋,終是一去不返。她的妻子姓柳,或許正是浮山門下。”
一名少女細細聽完,遲疑著開了口:“莫非……是媚姐姐?”
眾少女瞬間變了臉色,有年長者拉過那少女,又對程柯道:“這是我浮山的私事,不便同外人道,外人也不該問。念你是墨骨娘娘的徒兒,我們不同你計較……”
她話未說完,程柯便打斷道:“此人求了我師尊帶她來找丈夫,現在興許就在浮山。”
少女們一陣竊語:
“送回去男人絕無可能再‘找’到浮山,她的丈夫根本不在這兒!”
“那她回來做什麼?”
“也許,是媚姐姐她知錯了,想重歸師門?”
“知錯有何用?生了孩子便是‘凋零身’,聖母豈會再收她?”
“這些都只是猜測,那人未必就是媚兒。”
程柯聽著她們的話,也無心管其中是非,只道:“必須儘快找到此人。”
說話間,常甯和江敘
也都走了過來。聽得這些,江敘回身,對獵手們道:“你們帶幾個人駕船去沿海尋一尋,其餘人隨我在岸邊找。”
少女們也嚴肅了起來,一行去稟告聖母,一行去浮山各處搜尋。
眾人結隊散開,程柯卻沒有舉動。眼見已是日落時分,他蹙了蹙眉頭,略作思考,回身問自己的“師兄”和“師姐”道:“師尊在哪兒?”
童兒們閉了目,片刻感應後,齊齊抬手指向了一處。
程柯順著他們的指向望去,就見山林之後水汽洇潤,化一片煙霞縹緲,正是靈氣熾盛之地。他並未多想,邁步就走,卻又被少女們攔下:
“站住。那兒是‘靈宮海臍’,乃本門弟子修煉之地。無聖母允許,外人不可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