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聽覺格外靈敏的顧今還是清楚聽到了，而且辨別出來是前院母親的屋裡傳來的。

顧今登時站了起來，又隱約聽見有人聲傳來。

是娘親出了什麼事情嗎？她家中雖然比普通人家闊綽，但她娘親卻不喜人伺候，白日裡劉嬸和王嬸才會過來清掃做飯，此時家中是隻有她和娘親兩人的。

顧今心裡擔心娘親，便放下手中的泥塑，手也沒洗便急匆匆去前院了。她雖然瞎，卻對家中的一磚一瓦都熟悉無比，快步過去根本不是什麼問題。

漸漸走近了，顧今聽到了男人的怒喝聲，那男聲喝道：&ldo;你以為你還能躲到哪裡去？現下便是你想要的嗎？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到頭來還不是把你撇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遠走高飛了！至死不渝？真是可笑至極！&rdo;話音落下，又是一聲重響。

顧今畢竟年少，足不出戶經歷的事情太少，明知自己進去也無甚作用，卻來不及多想便推門進去，只想知道娘親是否安好：&ldo;娘親！&rdo;

聽到她的聲音，娘親向來沉穩的聲線多了幾分顫動，喝她道：&ldo;今兒，回去！&rdo;話落，有慌亂的腳步聲接近她，顧今知道是娘親的。

娘親走到她面前，把她往外推。

顧今張張嘴想說話，便聽到了男人清楚地冷笑聲：&ldo;這就是你當年懷的那個小野種吧？倒真是命大，活到了現在。&rdo;話落，似是也向她走了過來。

顧今皺起了秀眉。野種？她不是野種！她明明有疼愛她的爹爹！

顧今想掙脫開娘親上去和他爭辯，卻被娘親拽出了門，推搡了幾步：&ldo;今兒，回你的房間去！不許再出來！&rdo;

顧今看不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那個男人肯定是來者不善，即便她幫不上什麼忙，也想陪在娘親身邊，不想讓娘親被人平白欺負了去：&ldo;娘，他……&rdo;

娘親捂住了她嘴，繼續把她往後推，那男人道：&ldo;躲什麼？還怕我再弄死這個小野種一次嗎？&rdo;

顧今感覺到那男人已經到了近前，她察覺到娘親不願那男人接近她，慌張著擋在她面前，狠推了她一把，想把她推遠。顧今一時站不穩，跌跌撞撞後退了幾步，似是退到了階梯上，腳下一空向後摔了過去。

咚。

她來不及驚叫，後腦一痛，似是砸在了某個凸起的硬物上，有一股熱流從她後腦湧了出來，越來越多。

恍惚間，她聽到娘親悽厲而絕望的喊叫聲：&ldo;今兒！今兒！……&rdo;

顧今知道自己是睜著眼睛的，雖然她的世界一直都是黑暗的，卻有鳥語和花香。可這次，她覺得她的世界黑的再無聲息，連娘親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顧今又夢到自己回到了小時候。

這一生能讓她記住的畫面並不多，只有短短的六年。而這六年裡值得她一次次回味的，便是她三歲時爹爹還在的時候。她雖然早已不記得爹爹的容貌，卻記得爹爹會經常抱著她，會給她洗澡，會用這世間最輕柔的聲音給她講故事。

因此，每當溫熱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時，她都會想起爹爹，因為爹爹在她心中便是如陽光般和煦溫暖的人。

恍惚間，她看到自己又依偎在爹爹的懷中，爹爹的手輕輕拍著她的背。這次她想看清爹爹的臉，奈何無論她把眼睛睜到多大都看不清，只能看到他唇邊溫和的笑意，和弧線優美的脖頸。

啪啪啪。

那輕柔拍著她的手似乎加重了，越來越重，拍的顧今胸口隱隱作痛，喉嚨裡像是堵著一塊石頭。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