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肉身寂滅不過走完這一世之劫,你是蟒龍,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
曾經不能接受的論斷,或者只有真實經歷歲月煎熬才倍顯刻骨。是啊,他多麼想讓一切都重新來過。回望前塵,天道與魔道都曾經同時選擇了他,可最終還是自己的抉擇,把他推上這條路。死不了,這一世的劫數就完不了,永生即永劫,或者可以說,他現在就是身在不得超脫的地獄。
“紅兒……求你……饒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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捨身崖下,依舊河水滔滔,五百年的光陰就這樣靜靜流淌過去了。
“李隱還活著?”
“是啊,命太長,已經活得受不了了。”皮皮嘆息點頭。
身邊人聞之莞爾,反問他:“那你們呢?在世間遊蕩幾千年,怎麼就會受得了?”
皮皮不以為然:“這怎麼一樣?你要知道,其實令人無法忍受的並非長壽,而是孤獨。雖說我也常常是一個人吧,但並非孤身流浪。我有家、有兄弟,還是個相當壯觀的大家庭,湊到一處不愁沒有熱鬧瞧。而且,天命所在,從一生下來我就知道壽數會是如此,從心境上就已大不同,自然能受得起漫長歲月的流轉。可是,如果把這些都放在一個凡人身上,想必滋味是很難熬的吧。”
身邊人沉默下去。
浮沉憑隨浪、滄海寄餘生,這曾是他心灰意冷時送給自己的名字,可是啊,到今天當超脫生死,就像個純粹的旁觀者再看世間百態,才忽然發現一切的滋味都開始變得不一樣。
“知道麼,我忽然想起那些曾經認為故弄玄虛的經書詞藻:什麼好即不好,幸即不幸,生即死,死即生,也或許……並非沒有道理。”
皮皮斜睨一眼,重重一哼:“這麼有悟性,還賴在這裡幹什麼?都等了五百年了,真搞不懂你這傢伙在想什麼。轉生輪迴,直上九重天,佛陀蓮臺座前護法金剛,這麼好的緣法你為什麼不去?”
殷滄海依舊像生時一樣,非常習慣的奉送大白眼,痛快回答只有三個字:沒興趣。
遙望捨身崖下流淌而過的大河青波,他唯一所念盡在眼前,捅捅身邊不著調的‘大舅哥’,他忽然說:“再讓我看看吧。”
皮皮仰天長嘆,似乎真的忍無可忍要就地昏倒了。
“拜託啊,老兄,都和你講了幾千幾萬次了:一世姻緣了,她就算醒過來也不可能再記得從前的事,根本不會知道你是誰!聽懂了嗎?”
“你又不是玉兒,憑什麼敢這樣斷言?”
皮皮快抓狂了,大聲提醒:“她的名字叫紅夜!夜海紅珠!當初還是天帝親自給取的,還要說多少遍才能記住啊?”
他卻說:“我不認識紅夜,只認識玉兒。”
殷滄海拒不接受,在他心中,今生愛妻永遠都是玉兒。
催促皮皮映天相,辟邪額頭劃過金光,腳下河面就宛如鏡子一般呈現出瓊島天池的影像,能清晰看到池中紅豔的龍兒還在靜靜沉睡。嘴角掛起含情微笑,是,他知道,每一次元神耗損,玉兒總不免要沉睡好久,她只是睡著了而已。
低頭凝望,他永遠不會忘記,當年就是在這裡啊,閘口暢遊,他的妻親口許下今生最刻骨銘心的誓言。
“相濡以沫,誰說就會相忘於江河?至親是刻進心裡的,玉兒……不會忘記。”
五百年執著等待,他始終這樣固執的堅信著,而這一次,靜謐影像中竟真的傳來回應,沉睡五百年的龍兒彷彿聽到他的心聲,緩緩睜開眼睛。幻化成人,就以含情微笑迎著他,伸出手。
大地震動了,捨身崖驟然拔地高飛!塊塊崖石掉落,矗立五百年的相思劍再一次露出閃亮真容。殷滄海笑望所愛,他終於等到這一天,團聚的日子來了。縈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