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我媽
在沒有說我爸我媽之前,還是先說說我吧。
我叫秦大癢,|乳名叫癢癢。這名字聽起來有點怪,卻就這麼怪怪地叫到現在。在我二妹和三妹沒有出生前,家裡人都叫我癢癢。後來我兩個妹妹相繼出生了,他們就開始叫我大癢,也就是說,我二妹叫二癢,我三妹叫三癢。
據說,我們姐妹們三個的名字源自我爸和我媽的戀愛。這些事情我們當然不知道,都是後來我們陸續從我姥娘和我媽那裡聽說的。
我媽叫孫玉蓮,是我姥爺姥娘唯一的孩子。
我姥爺原來是我們縣裡很有名的醫生,專給縣裡的大幹部看病。“文革”開始後,縣裡那些大幹部被“打倒”了,我姥爺也被“打倒”了。我姥爺被打倒的時候,我媽還在縣中學上高中,後來我媽不願上學了,因為同學都瞧不起她。後來,我媽班上有一個自稱喜愛醫學的男同學經常到她家去找她,讓她繼續上學。我媽自小性格犟,就是不去上學,後來那個男同學也不去上學了。那個男同學說,反正,上學也學不到東西,天天搞批判,還不如我天天陪陪你,看看你家的醫學書呢。我媽說,就是就是。
就這樣,那個男同學天天到我媽家陪我媽。一開始,他們一邊吃著我姥孃的炒蠶豆一邊看醫學書,後來他們坐在一起,書就看不下去了,光吃炒蠶豆,後來炒蠶豆也吃不下去了,就看對方的臉。再後來,對方的臉看著也看不下去了,就抱著對方。我媽把頭靠在那個男同學的肩上,那個那同學的手放在我媽的腰上不停在動,一點也不老實,我媽怕癢。那男同學一動,我媽就叫“癢癢”,再一動我媽還叫“癢癢”。那個男同學從那以後就給我媽起了一個別致的外號,叫“癢癢”。(這也許就是我名字的起源。)後來終於有一天,他們的行動被我姥娘發現了。我姥娘當然當即喝止了他們的行動往縱深發展。我姥娘和我姥爺還跟他們認真地談了談,我媽當時一點都不害臊,理直氣壯地說,我倆相好!那個男同學也不害臊說,我倆相好!
我姥爺姥娘一看大勢已定,不再多費口舌,嘆了一口氣說,燈大多費油,女大不中留,你們就把事情給辦了吧。
後來,我媽就和那個男同學把事情辦了。
後來,我媽的那個男同學就成了現在的我爸秦厚言。
以上這些都是後來我長大以後,我媽講給我聽的。我媽講這些的目的,是為了對我們進行愛情觀和人生觀的教育,但我,還有二癢、三癢卻是當作故事來聽。因為我們只能把它當作故事來聽。
我媽長得算不上漂亮,但也不難看,尤其適合遠看,遠看什麼都好,近看缺點就出來了,缺點就是顴骨有點高嘴巴有點大,我就隨了我媽這些優點和缺點。我爸人長得倒很清秀,個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嘴巴不大還有形有款的,二癢就隨了我爸這些優點,同一個父母,差別很大,想想都氣壞人。
1978年,我九歲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家的大小事情都是由我姥娘決定。這主要是因為我姥爺“平反”了,當上了縣人民醫院的副院長。那時候,我姥娘說話的嗓門大了起來,家裡的事情,只要她知道,她就要說話,她一說話,其他人都不吭聲了,包括我姥爺。就在這一年,我姥娘作主,讓我們一家從公社衛生院搬到了縣醫院,住在我姥爺剛剛分到的院子裡。
我媽進城以後,我姥爺託人把我媽安排到電影院上班,查票員。我媽對她的工作很滿意,每天去上班唱著歌去,下班唱著歌回來。當時,縣城裡只有一個電影院,人民電影院,我媽在人民電影院門口查票。我看見過我媽上班時的樣子,電影快要開場的時候,我媽和另外一個我們叫張姨的婦女站在電影院門口,每人各出一條腿,蹬在門框上當攔杆,一邊朝嘴裡扔炒蠶豆一邊叫“查票查票”,查一張票,腿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