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牧這會兒已經基本上把那幾個仵作呈交上來的驗屍格目看完了,只是表情上分辨不出喜怒,也沒有說話,幾個仵作立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他們誰也不知道別人的格目上是怎麼寫的,生怕自己和其他人比起來出了什麼紕漏。
慕流雲被叫過去,她畢竟跟在袁牧身邊比較久了,一看袁牧的表情就知道沒有什麼大問題,所以也沒有特別緊張,當著旁人的面,她還是規規矩矩立在袁牧身側:“大人叫我?”
“你看看吧。”袁牧把手裡的那幾份驗屍格目遞給慕流雲,眼睛朝旁邊的那幾個仵作瞥了一眼,幾個仵作忍不住偷偷打了個哆嗦,心裡面直打鼓。
看驗屍格目這些慕流雲可是熟得很,迅速瀏覽過之後,微微挑了挑眉,也知道了為什麼在這種需要自己明明避嫌的時候,袁牧還要把自己叫過去,讓自己親自看這些驗屍格目。
大體上那些仵作的驗屍結果和自己之前的判斷並無二致,也都注意到了傷口深淺的方向,還有黃陸升死於失血過多的情況,只不過有的提到了刀口不夠整齊的問題,有的提到了傷口與慕二爺那柄佩劍似乎有所出入,結論略有偏差,大體倒是也沒什麼大錯。
而這裡頭倒是有一份驗屍格目看起來就很有意思了。
這份格目看起來事無鉅細,記錄得非常詳盡,而且大體一看又好像很認真,沒有什麼錯處,但是仔細看過之後不難發現,其中的措辭不乏避重就輕之處,無關痛癢的地方大書特書,而在關鍵點上卻又含糊起來。
總體來說,倒也把黃陸升的屍首到底呈現出了什麼狀況羅列出來,但是從羅列出的林林總總來說,將慕二爺定做殺人真兇似乎又看不出什麼不妥之處。
慕流雲的目光落在書寫這一份格目的仵作署名那裡,正是太平縣本地的仵作王荀。
這個王荀,慕流雲倒是之前沒有怎麼打過交道,畢竟孔縣令若是能搞定的案子,不需要她作為州府的司理參軍插手,搞不定的那種,直接就全盤由她接過來,不需要仵作再摻和。
不過這個人她倒是有點印象,因為他的驗屍格目經常寫得這樣似是而非,所以很多時候事後回溯,追究起問題來,往往都是要孔縣令背黑鍋,對這個王仵作也只能是訓誡幾句,要求他以後寫驗屍格目的時候要注意措辭精煉準確。
而這位王仵作也一直都是態度特別好,之後也會一短時間之內改正自己的問題,讓人挑不出什麼錯處來,然後再過一些時日,慢慢慢慢又會打回原形。
再加上此人平素跟誰都是一副巴結討好的模樣,因而至少在表面上來說,他與衙門裡其他人的關係都還算不錯,沒有與什麼人交惡過。
至於背後麼,別人倒也未必真看得上他,所以一直有人給他起諢名,明明是叫做王荀,旁人卻故意裝作認不得他的名字似的,叫他“王苟”。
慕流雲對這位“王苟”也算是有一些印象的,以前在州府衙門那會兒沒有怎麼直接和他打過交道,沒想到這會兒自己是提刑司的人了,到因為自個兒二叔的事情撞上了這廝。
如果單看他的那一份驗屍格目,似乎也沒什麼大的毛病,只是在好幾份認認真真又很嚴謹的格目中間,就顯得十分顯眼,讓人不由得多想了一些。
這些仵作都是江州各縣衙的人,論其水平來,也是七七八八,不相上下,不會有太大的參差,若是別人都能注意到的問題,唯獨王荀含糊其辭,那就有點意思了。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孔縣令最初看到的關於黃陸升的驗屍格目,也是這位王荀王仵作的手筆,正因為之前他已經得出了那樣的一個結論,所以這一次才要用這樣的筆法去繼續含糊其辭,畢竟人總不能每隔兩天就得出完全不一樣的驗屍結論來。
不管是純的人,還是壞的人,沒有人會自己去打自己